本文参与永冬泩双月征文第一期【谁】
给偏执狂的信2:
偏执兄,上次给你写信,我感觉很好,这吸引着我继续给你写。虽然预料之内的你没有回音,但其实我也有点害怕现在的你变得让人失望。久不重逢的期待,或许是脆弱的。不过你也不要因为我这样说,看到邮件就故意不回。我只是想对你坦诚一点,因为写给你就好像写给我自己,希望至少对自己可以少一点伪饰。不管是你,还是自己,我觉得什么样的状态都是可以的。我当然会有自己的期待和情绪,但不影响我们都可以有自己独特的状态。不必刻意去符合别人的期待,你我更是。
我想跟你分享我最近的一个新网名——众将士,已经很多年没有真正意义上的网名了。在我们那个时候,网名很普遍,用自己的名字当qq昵称就显得很特别。当时的Q君就是这样。我觉得很酷,跟你分别后,我也用自己的名字做网名。一用就是十年。后来大家都用微信,好像用自己的名字又是一件很普遍的事。直到这次来简书,又开始有网名,不过一开始也是用自己的名字。后来林中发现我改了,还吐槽我,文章里提到我,想带带我,没想到我把名字都改了。我始终爱我自己的名字,这些年好多次想给自己取个笔名,但一直觉得不如自己的名字。没有足够的认同,我就无法以那样的名字、角色去存在。所以就一直没有网名,也没有笔名。这次是无心插柳。
之所以用“众将士”这个网名,起因其实很随意。有一天跟我老婆在开玩笑(是的,我结婚了),提到“寒了众将士之心”,她觉得很好玩。忘了怎么连接到网名,我就改成了“众将士”,她则改成“众将士之心”。用了一段时间后,她网名改成更契合她当时心境的,而我因为修改次数的限制就没改回自己的名字。不过,不改更主要的原因是我也慢慢在加工、认同这个名字对我的意义。我上次跟你说过,我很喜欢存在主义的建构。名字就是一种建构。我在给学生上课的时候,会有一节课是专门让学生来分享他们的名字,父辈是怎么想的。我认为我们绝大多数父母给孩子取名,都是饱含期待和祝福的。哪怕是以前狗蛋、猪屎之类,也是抱着命贱可以活得更久一些的祝福。而引导他们看到自己名字的含义,其实就是在给他们积极暗示,也是积极建构。心理学常讲,注意力在哪里,哪里就会开花。自然也会有很多不了解自己名字含义的学生,那我就会和他们一起查,了解每一个字,然后引到积极的方向去解释、去建构。父母对我们有祝福,但我们也不必被限住,我们有力量去为自己解读自己的名字、建构自己的人生。
众将士这个名字,对我来说,渐渐有些特别起来。你可能也看过一些心理学的书,或许听过多重人格障碍这种存在。我看过一本叫《24重人格》的书,主角因为饱受心灵创伤,为了保护自己不被创伤击垮,就分裂出很多个子人格。其实每个人内在都会有很多不同的部分,也勉强可以说是子人格。市面上流传的心理知识也经常会用到内在小孩、内在父母、内在成人等等概念,就类似于子人格吧。但精神病性的人格障碍,子人格之间很可能是不清楚的,也就是自己并不知道自己有其他完全不同的一面。正常人的所谓子人格,其实是受自己主要人格统合的,也就是说是有自知力并且能自我协调的。《24重人格》里有一幕我印象非常深刻,主角已经做了很久的心理治疗,很清楚自己有多个人格障碍,但在一次真正的看到自己的状态后,一时还是无法接受。医生给他录像,试图跟他不同子人格进行对话,他也确实在不同人格之间转换。结束后,给他自己看这个录像,一下就有点突破他的防御。
我觉得“众将士”变得有吸引力,就是他会让我想到,可以将自己的非精神病性的子人格投射到这个概念里去。然后,去看到,去澄清,去整合。心灵的成长,就是不断扬弃,不断整合,不断超越。只有看到,只有解构,才能扬弃。
大学上心理咨询这门课时,老师就跟我们说,他不是一个人在跟我们上课。而是带着他的过往经历,还有他内在的人格成分,千军万马一般来见我们。而我们也一样,各自带着自己的千军万马,来到那个课堂。这么说起来,其实有很多老师都说过子人格。我一直以为“这个世界没有外人,都是自己”是我在课上学到的,最近发现有人发了张德芬的摘抄,就有这句话。或许,这已经是个很普遍,很流行的概念。
有一种心理防御叫投射,就是我们会把自己潜意识里不接纳的自己或自己的某些行为投射到别人身上,然后去攻击对方有这个点。比如完美主义的人,特别受不了瑕疵,他就会很容易看到别人做得不好的地方,然后嫌弃、挑剔、远离。可是,这世界的好坏,哪有那么多绝对标准,多的是中间地带。他真正不喜欢、不接纳的,是他自己。投射出去就可以不用讨厌自己,讨厌别人总要舒服一些。而所谓扬弃、整合,就是要去解构这种不接纳,变得接纳就必然有扬弃。有人说,心理健康就是某种程度上的中庸,因为他不会对某些点过分执着。说起来,偏执兄,你还那么偏执吗?不过放心,我喜欢你的偏执。总有人要特别一点,对吧,只要你自己也喜欢。不过,中庸并不意味着平庸,也可以很卓越。我们大多数人讲的中庸,其实是不断僵化失去原意的折中。儒家最早的中庸指的是恰到好处,不偏不倚,不多不少。恰到好处更像是一个哲学概念,是一种修行,不是我们现在常说的形式上僵化的世故妥协。
扯远了,希望你能习惯我的风格。讲投射,是想说明我们经常会把自己不接纳、不喜欢的子人格投到外面去。也就是所谓的,这个世界没有别人。刚上大二的时候,给大一的学弟学妹带团体活动,当时有个学妹很嫌弃她一个男同学很丑,还讲了出来。刚好被我和我的好朋友听到。我朋友在这方面也比较明显,但又很讨厌看到别人这样。他就说那个学妹是他的子人格,每次提到都说你的子人格怎么怎么样。再后来,跟学妹有一些交集,发现也有很不错的一面,子人格的印象才算彻底扭过来。我们经常这样,简直瞬间式地就给别人贴标签。所以,看到自己不同的子人格就很重要,就像了解自己内在不同的将士。看不见自己的众将士,还怎么一致向前。
说这么多,好像我已经很清楚自己的子人格一样。事实上,我还很模糊,甚至没有做好心理准备去探索自己的子人格。最多就是摸到了一个线头,将来还不知道会拉出什么来。虽然还没有什么实质性的探索,但又有了一些新的想法。病理性的子人格来源于对巨大创伤的防御,那我是不是可以主动去建构一些类似子人格的存在,协助我更有效地去应对不同的要求。这其实很接近社会角色,简直有点混淆。我现在也分不太清有什么实质区别,只觉得想要建构的子人格更多是主动去建构的,而社会角色更多是在社会化满足外界期待的过程中确立起来的。跟荣格的人格面具似乎也很类似。
提到荣格,就想到有人对尼采和荣格做的一个很有趣的区分。他们都是对精神世界有远超常人的极度的追求,尼采最后疯了,荣格则一直在与自己的精神分裂症做对抗。尼采因为没有家人世俗的有效联结,他在精神世界里彻底迷失了。而荣格相比尼采,还有着家庭,有着心理医生和学者的社会身份,不会在精神的半空彻底放飞。他们在我心里是接近可以用崇拜来形容的哲学家、心理学家,他们的思想在人类世界震耳欲聋。我曾幻想像尼采、荣格那样去充分地当一个思考人类的人,去书写自己可以传世的思想作品。但以前想法都太杂乱,知识也不成体系,积累不够就觉得自己离他们太远太远。现在当然还是很远,但这两次给你写信,我第一次感受到我杂乱的思想在一点一点系统化。果然,向你表达,最能敲醒我的灵魂。
荣格有一则很有意思的轶事。有一次他家门口在修路,工人去敲门,问会不会影响到他。那时荣格已经很出名。工人说,荣格先生是在为人类思考,担心会影响到他思考。我刚写公众号那会,很雄心壮志,试图通过剖析自己的内心去剖析人类的心灵。想法很美丽,但当时的自己无法承担。现在也没有这样的心理准备,但感觉在给你写信的过程中,我看到了自己思想清晰的可能性。或许做不到为人类思考或剖析心灵,但我想去捕捉一些思想的火花,至少对我意义重大。
提到尼采和荣格,忍不住要讲一下叔本华。叔本华可以说是尼采精神上的老师,尼采在第一次读到叔本华的书时,好像就看了通宵,还说他要把这个人写的每一个字都看完。虽然他后来抛弃,或者说超越了叔本华,但那只是发展方向的不同。上次给你写了孤独者的支点,没多久就在亚隆的书里看到叔本华的刺猬说,实在太巧了。
叔本华认为人和人之间的关系就像冬天里的刺猬,太冷就需要互相靠近取暖,但靠太近又会互相刺痛。所以,在多次调整后,就会调整到一个既能互相取暖又不刺痛彼此的距离。这也被称为刺猬距离。但并不是所有人都需要取暖,都需要去跟别人寻求这种在他看来别扭的相处。一个人只要他足够强大,就不需要从他人身上获取温暖,比如叔本华自己。我觉得我说的孤独者的支点就有部分继承到叔本华的思想,只是我没有他那么强大,但我也不想老去依赖别人,别扭地调整刺猬距离。所以,我就想着要建构更多可靠的支点,这样我自己就能给自己足够多的温暖。说起来,叔本华和尼采一直被认为是存在主义的先驱,而亚隆则是存在主义心理治疗的开拓者之一。看来,我跟存在主义还真有点缘分和契合。可惜相关阅读还是太少,书架上的《存在与时间》、《存在与虚无》还在吃灰。等我看了,一定要跟你吹一吹。希望你也可以去了解了解。
好像我今天是要跟你分享网名的。众将士,既是统合超越的可能,也是孤独者的无数支点。所以我说,众将士已经变得特别起来了,我开始接受了我本名以外的一个新的存在。这就是了不起的建构了吧。偏执兄,我今天真是怀着极大的兴奋跟你分享的,你能感受到吧?肯定可以的。
我想,一个人与他的众将士同在,就不容易孤独吧。你我都是更不容易孤独的人。你可能不知道,对我来说你是很特别、很特别的存在,哪怕没有回音,单单想到你,我就会觉得你在鼓励我,与我同在着。偏执兄,我还会给你写信的。
众将士
2022.4.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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