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鬼

我有朋友孙某，因为丢了工作，还不起房贷，一时想不开跳楼了。
我接到这个消息时吓了一跳，对告知我的友人说：“孙子不像这样的人啊。”
友人唏嘘的摇头，“工作丢了，又得还房贷，压力大，一时想不开。”
我也跟着唏嘘，然后打消了买房的念头，然后自己笑了，这话说的，好像我能买得起房似的。
孙某跟我不一样，上学早恋，大学快毕业时早孕了，于是不得不早婚。早婚得有房子，于是又早早买了房。俗话说得好，买房要趁早，孙某在力所能及时，掏空了他家和他媳妇家六个钱包，不像我，现在想买房还得认个当干爹，这样就可以掏空七个钱包了，估计还不够，得多认个干爹。
不过我认干爹没事，就怕有钱还傻的人不够用。
想着这些，我去参加了孙某的葬礼。
老孙他媳妇也是我同学，憔悴的已经不成人样了。有句话我想说，不过终究还是没说出口，毕竟人刚走。结果在那天晚上，梦中，我见到了孙某。他来我家里看我了，他模样还好，就是一脸死灰的看着我。
“你不回家你来找我做什么？”我当时差点被吓醒。
孙某不说话，我小心翼翼的问：“是不是我白天没说的话，你都知道了？”
孙某立刻有了表情，“你要说什么？”
在梦里，大家也都知道，控制不住自己，所以我就说了：“你跳楼怎么不去公司跳，那样可以多讹点儿钱。你现在倒好，跑一烂尾楼跳去了，那楼的开放商早跑路了，没人赔钱。”
“我他妈就没想跳，我就想喝点酒，站在高处开阔一下心胸，陶冶一下情操，然后喊句‘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而已。”孙某怒道，“谁想得到大楼豆腐渣，老子刚喊一句，踩空掉下来了。”
这下我无话可说了，只能劝他：“下辈子别上高楼了。你看我，连租房都租低层的。”
“你这是低层？你这都低于海平面了。”
孙某的鄙夷表情比他是摔死的迹象还明显，“老子的棺材都比你这地儿大。”
这我就不高兴了，怎么能没棺材大呢，明明差不多大。
“你行了，赶紧投胎去，来我这儿凑什么热闹。”我不耐烦的说。
我住地下室也是不得已而为之，为了买房，只能苦心志，劳筋骨，饿体肤，空乏身了。
孙某摇了摇头，“不行，我投不了胎。”
孙某说，因为他身上还背着大笔房贷，相当于还有前世的债，所以投胎不了，必须还清才能去往轮回。
“最可恶的是，为了提振人世经济，地府正严惩那些借死逃避房贷的人，我被抓了典型，罚每天跳楼一百次，一直跳到还清房贷为止。”
“哟，那你可有的跳了”，我说，孙某房贷还有十几年才还清。
我灵机一动，“要不这样，我给你烧点儿冥币，你还了？”
孙某斜瞥我一眼，“你是不是傻，冥币能当钱花？”
我万万没想到对我说这句话的会是鬼。
他又说：“还不如给我烧点烟和酒。”
这也不解决问题呀，十多年该跳还是得跳，我为孙某发愁。
他却忽然阴恻恻一笑，“也不是没办法。”
“什么办法？”
“讨替身！”孙某说他只要诱惑一个人跳了楼，那人就会代替他经历十多年的跳楼之苦。
我明白，这跟水鬼求代差不多一个意思。
我正想着，见孙某一直看着我，猛然惊觉，“你个孙子，不会要拉我吧？”

孙某翻个白眼，“你放心，看在当年你帮我写情书的份上，我不拉你。”
写情书的事儿我还记着，那封情书我写的文采斐然，后来就江郎才尽了。
“当时写着写着，我当成在给自己写了。”我一不小心又说了实话。
孙某看着我，“你再说，我真得把你带走了。”
我慌忙转移话题，“那你来找我做什么？请我照顾你的老婆，孩子，你放心，我…”
“我不放心！”孙某打断我。
“我就是今天跳楼跳勤快了，一百次早够了，闲得无聊，找朋友来聊聊天。”他说。
我很欣慰，“原来我是你最好的朋友，做鬼了第一个先来看我”，这话有点儿别扭。
“不是”，孙某说，“你这苦日子都捱的过去，我觉着你够有勇气，我来了也吓不死你。”
“你没空也可以找我玩，我白天都在那烂尾楼跳楼。”孙某又说。
这我是拒绝的，“我又看不到你。”
“你可以用板砖，酒瓶拍自己头一下，然后就可以看到我了。”
我心想鬼才去看你，用砖拍自己的头，那不是傻子吗？
于是第二天我去看他了，别说，还真见到了。我当着他的面为他烧了一条烟，一瓶酒。
烟好烧，酒不好烧，所以我用的高度白酒，差点把烂尾楼旁边的垃圾堆点了，被巡逻的警察逮住了，不过有路人作证说我是个自己拍自己脑袋的精神病，所以又很快被放了出来。
后面一段时间，我比较忙，忙于为房子而奋斗；时常是孙某来看我，让我烧点烟酒什么的。
直到我搬砖，被高空掉下来砖砸了头，因工负伤，被工头直接喊了滚蛋后才有了时间。我想头反正头被砸了，不如利用一下，去烂尾楼看看孙某楼跳的怎么样了，技术有没有长进，是不是像跳水一样优美。
我去的时候，正好见孙某领着一人从楼上一起掉下来，在我脚边摔成烂西瓜。
“你怎么了？”孙某收拾一下站起来，看着我的头。
“被砖砸了，要不是我百忙之中抢了工头的安全帽，就来与你同流合污了。”
“那你也是无产鬼，跟我们不一样。”孙某说。
“这位是谁？”我看着他旁边的鬼，好奇地问。
“我拉的替死鬼。”孙某说。
“那你怎么还跳？”
“别提了，我勾错人了，这小子有三十年房贷。我得跟他一起跳三十年，直到他还清为止。”孙某一脸后悔。
“啊”，我摸了摸头上的伤，觉着我现在买房，或许可以平安活到三十年后。
然后我自己又笑了，这话说的，好像我能买得起房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