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白星之极乐之宴

作者: d953984e59fc | 来源:发表于2018-04-19 13:24 被阅读141次

    话说,明朝的街巷上出现了这样一件怪事儿。

    正月十六这日,元宵节后这一天,太阳从西边如往常般落下,夕阳东侧的星星发出了耀眼的光,以至于人们在阳光下都发现了它的存在。

    此时,南锣巷口第一家肉铺的老板娘怀胎十三月,生下一子,取名李淮梓。

    名是淮河边撑船的老人家起的,无人知他姓名,但往来淮河两岸的乡民都管他叫陆伯。陆伯通晓天文地理,虽委身于一叶小舟,但颇为乡人所重,凡是婚丧嫁娶,生子育儿都回来请教吉时、解惑,陆伯能言则言,不能言便不说一字,凡助过的乡邻分文不取,唯靠撑船的银子过活。

    这白星耀眼之时,陆伯看着淮水河边那一片沿阶而上的梓树,想起八百年前一位诗人,那位诗人在历经颠沛,晃过繁华后在金陵溘然长逝。梓树好酒,诗人也好酒。梓树无酒不绿,诗人无酒不活。陆伯截下路边玩耍的儿童,让他去告知肉铺的老板,孩子名字便取名为李淮梓,不能改。

    于是,李淮梓就在乡邻的众声惊异中出生、成长,他也有别名,乡人唤他作李白星。

    幼时乡邻都喊李白星,唯有家人与陆伯唤他淮梓。

    花落花开有重时,年复一年无穷尽。无穷尽中,李白星别无二致地在肉铺、淮河岸边、陆伯船上、花田地里一年年走向弱冠。

    春时,他与同龄的乡童一同整日在淮河边上摘梓树叶,此时的梓树叶刚发绿意,叶上还带有紫红。像尚未褪去冬日的红冻,亦像憋了整个冬日的活气在枝头爆发,所以泛着红,又抵不过春意,只好带上绿。这样的梓叶最好吃,洗净剪碎和上鸭蛋备好。往锅里倒油,等油热了倒入梓叶和鸭蛋,少带点儿老酒、野葱,带着酒香味儿的脆口梓叶便上了桌。在酒家里,这样的梓叶取名为紫气东来,少说也得十文钱,这可是半斤肉的价格。

    那时,陆伯将船靠岸,问背着背篓的小白星,

    “淮梓,你可识得这树?“

    ”爷爷,我不认得。但我认得你,我的名字是你取的。“

    “哎呦哈哈哈,那么我教你识字,你可愿意。”

    “不愿意。“

    “当真不愿意?识字可以考秀才,中举人,一只笔名秀天下,你不要?”

    “当真”李淮梓说这话时像风声过耳,无意者无意,有意者灌心。

    陆伯沉吟片刻,随即爽朗地笑了。”淮梓啊淮梓,不愿好!你摘了树叶别忘了在树根撒点酒,它还等着嘞“

    一众孩童拿着早已备好兑了水的酒,向树根随意撒去。

    夏来,淮梓躺在陆伯的小舟上,他因打坏了碗铺大伯的一只袖珍翠花碗不敢回家,当然这怪不得他,因为实际上打破碗的是碗铺大伯的小儿子,两人玩耍时不慎打落,这样看来,李淮梓要是回家被打也不算太无辜吧。

    回家讨打不如躺在小舟上听陆伯从天南地北聊到五行八卦。他尤其爱听陆伯说起大唐,繁华盛世,金盏琉璃。那女子眉宇间点起的梅花瓣,高高盘起的发髻,发钗上的琉璃石,尤爱用红膏点唇这步,眼中带笑,好一个惊鸿。好似现在的女子虽不乏清丽脱俗、不乏眼间妖媚但都不及唐时女风似的。

    陆伯说起唐朝有一场无与伦比的盛宴——极乐之宴,极尽奢华。极乐之宴那一夜,奇幻之术让人如置身环境,歌舞跳跃,金杯推盏。每个在里面的人都感叹极乐之宴一宴,死而无憾矣。

    陆伯看着听入迷的淮梓,问到

    “想去极乐之宴享宴吗?”

    “想,死而无憾。”

    陆伯听完不禁一笑,“哈哈哈哈,傻孩子,路还长着,何来死。睡吧。”

    那夜李淮梓没有回家,在陆伯的小船上听着水声拍打船板的声音,将睡未睡,模糊间好像看到了极乐之宴上热闹非凡的场景,有青龙、有飞鸟、有大鱼、有幻师,还有披着锦绣红巾,怀里抱着猫的女子,她在高处看向酒池中欢呼的人群莞尔一笑。一笑倾人城,再笑倾人国。淮梓醒了过来,正直黎明时分,天边那颗白星微微可见。

    秋日,淮梓树在萧瑟秋风中凋零。只剩下茎秆突兀的绵延在淮河岸边。这一年的秋日,李淮梓十六岁。肉铺老板已经为他准备娶亲,淮梓也已经准备在南锣巷的另一头开一家客栈,他自幼不好读书,身无长物,却极好美食,听闻金陵城中有关外快马加鞭送来的荔枝,据传还带有关外的露水,不惜偷窃肉铺积蓄买来尝鲜。此刻为了活计,不得已接受父母安排,在南锣巷口开一家客栈,肉每日自家供应,只需去市场买些蔬菜。

    家业已定,剩下的就是婚姻大事。肉铺老板看上的是隔着两条街农户的女儿,白白胖胖的姑娘十分讨喜。提亲也很顺利,本身肉铺老板提亲的东西便不少,加之肉铺有些家底,农户便十分开心的应下婚事。

    成亲那日,淮梓才识得自己娘子面目。待宾客散去,只剩他夫妇二人在喜房中,红蜡烛摇曳在阴影里,淮梓看着新婚的妻子,白皙的脸庞上眉目带笑,害羞着颔首。恍惚间,眼前的女子不是自己的妻子,是那年在陆伯舟头梦见的大唐极乐之宴上看到的女子,也是体态丰盈,眉目带笑,眼上的黛眉似青山,眼里含波,似水深不见,双夹的腮红更让脸在烛光下显得动人,淮梓不禁问她:“极乐之宴上,你是谁?”他娘子被这一问,问得惊慌失措,慌张站起,白皙的手碰倒桌上小巧的酒杯,那酒杯本是夫妻交杯之用,淡酒湿裙。不料,淮梓还是未醒过来,上前抓住妻子的手问:“我为你作诗如何?你听,云想衣裳花想容,春风拂槛露华浓……“他看到那女子向他说:“这是你写给我的?写得很好,玉环谢过了。”听罢,淮梓敞开衣襟大笑一声,“高力士,娘娘欢喜我写的诗,你还不来给我脱鞋!”随即拿起桌上的酒壶,仰头灌酒,一甩手人未站稳坐倒于地,淮梓仿佛看到参加极乐之宴的人都看着他和高力士笑得前仰后合,纷纷赞道”哈哈哈,好诗,好诗啊!“

    那一夜过的可谓鸡飞狗跳,除了淮梓一人大笑不止,新婚燕尔的妻子早已泣不成声,两家父母急的抓耳挠腮,亲戚朋友齐齐上阵,甚至有人提议要赶紧请道士来做法,末了还是没找到。半夜里烧热水的烧热水,找炉灰的找炉灰,还有人寻来了娘娘庙里开光过的挂件,一通下来都不顶用,反倒等众人已疲惫不堪睡去,方才一切归于静寂。

    醒来时,淮梓还是淮梓,居家过日无甚奇怪,家人只道那日不过是中了邪。淮梓始终记得那个遥远而真实的梦,梦里的酒入口微苦入喉而甘,却尤为浓烈,酒香混杂着脂粉甜气,一呼一吸间是雍容华贵是黄金是白银,亦是情是诗是画是享乐,是无拘无束的奔跑,是纵意言欢的随性。每每出现幻景,淮梓便放低呼吸,怕惊扰了那宴会上欢乐的人,更怕抱着猫的女子笑容消失。

    一转眼,便已过去几个春秋到了冬日。

    冬日,白雪慢慢落在金陵城上,棉细的雪一层一层落在黑色的吴地的黑屋瓦上,陆伯早已经不撑船,在淮河边的薄田上的老屋里清早煮茶,午间食薯,晚间坐在躺椅上哼唱着吴侬软语的《长恨歌》:汉王重色思倾国,御宇多年求不得,杨家有女初长成,养在深闺人未识…………淮梓闲来无事总来找陆伯闲聊,听得多了便也会唱这首。其实金陵的孩子会唱的不少,凡跟老师上学的总会教这么一两句算是逗趣儿。淮梓会唱整首也只会这首,声调婉转绵长,吴语特有的软绵绵里带着机灵劲儿。

    “你可知这歌里杨家女儿是谁何以能倾国倾城?”

    “我知道爷爷,我见过她,见过便不能忘了”

    ”八百年前的极乐之宴上?“

    “那宴会总在我的幻景里,他人道我疯,但那画面太真切”

    陆伯停下拨弄炭火的手,“你可知我走过三川五岳,为何甘愿停留在淮河水岸撑船?”

    “陆伯,你我是否前世旧相识?”

    “没有人可以记得前世因果,但妖可以。”

    “你,是妖?”

    “我,不是。但有妖赠我一画,让我务必交由你,感谢你八百年前为它主人作诗。”

    淮梓不解,妖?妖为何物?八百年轮回转世,为何三世前五世前不交由我,现在给我?

    淮梓方要问,眼前便又见到了琉璃光下欢笑的侍女,再远处是刚喝下一杯酒的女子,依旧是锦绣红巾的装束,但脸上因为酒添了红晕。她的膝上仍旧是那只黑猫,黑猫的眼睛盯着他,他似乎听到了黑猫沉重的声音“大人,许久未见了。我自知今日是我死期,八世光阴早已看尽日出日落。只是我一死,便无人再知贵妃,无人再晓大唐。世道衰落,不如给你留个念想。去也去也……”

    四周只剩下酒杯交错、歌舞器乐、众人推搡玩闹的声音,陆伯闭着眼双手凭空做着摸猫的动作,淮梓也不再疑惑,看着画中人尽情玩乐,甚至看见画中的自己孤独的饮酒……不要再有其他的声音来惊扰这盛世,一瞬,自小不读书识字的淮梓似手中握有笔一般,在空中用力地写下:不敢作声息,恐惊画中人。

    “你是谁?”

    “李白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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