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秋圆月

我的家乡可能是个神奇的地方。鲁西南的一个小县城，在富而强、大而美的山东极其不起眼，但它的魅力之一是，潜移默化地给家乡人烙印上那么多对于传统节日的执念。

就拿中秋佳节来说吧，这天晚上家家户户都要举行一个小小的圆月仪式，就是把月饼还有一些瓜果摆在月光下，让“月姥娘”先享用一番，然后再将这些东西分而食之。瓜果的选取多以圆形的为主，代表着滚滚到来的团圆和福气。

早些年，住楼房的人家少，住小平房通常有属于自家的院子，院子里摆上一张小方桌，就是祭拜“月姥娘”绝佳的地盘了。一家人围着桌子赏月吃月饼，欢笑声洒遍小院的每一处角落，老人家教小孩子咿咿呀呀哼着歌谣——“月姥娘，明晃晃，打开后门洗衣裳。洗得白，晾得白，琉璃布衫琉璃人”（音译）。

种上一两棵葡萄树、石榴树之类多是小院的标配，中秋节前后正是石榴成熟的时候，最大最红的石榴一般是要留到圆月仪式前才摘下的。顽皮的孩童等不及“月姥娘”用餐完毕，一旦馋虫作祟，便自顾自嚷嚷着让大人剥石榴了。晶莹剔透的石榴籽捧在小手，鲜嫩的石榴汁水挂满嘴角，眨巴着大眼睛透过葡萄藤蔓的间隙望向月亮，试图寻找那位优雅美丽“琉璃人”般的“月姥娘”。

后来呢？大家住进了楼房，没有了能热热闹闹赏月的小院，却偏执地坚持在自家阳台上完成一年一度的圆月，条件再简陋也要让“月姥娘”尝尝今年买的新式月饼，哪怕是阴雨天也不能省略这样的仪式感。

再后来呢？熊孩子们长大了，奔着比小县城更好的生活在异乡拼搏，选择了每逢佳节倍思亲。祖辈四位老人也不全在世了，或是化作漫天繁星中的一颗了吧，在天上跟着明晃晃的“月姥娘”一起照亮孩子们加班回家的必经之路。长大的熊孩子们在外地过中秋，也还是要偏执地完成圆月仪式的，奈何即使仪式过后，这月饼也远没有小时候有滋有味了。不知道“月姥娘”是不是也有同感，反正家里的老妈是深有感触的，她给我发了条微信“圆完月了，我把月饼切成了四半，咱们全家每人一半，只有我吃了一半，一个人吃没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