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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边野餐》|迷失的人迷失了,相逢的人会再相逢

《路边野餐》|迷失的人迷失了,相逢的人会再相逢

作者: 独行女汉子 | 来源:发表于2016-07-23 23:21 被阅读703次

好电影有两类:一类是看完激动得什么都能说,一类是感动得说不出来话,《路边野餐》属于后者。将近两个小时,观众会从那个叫陈升的男人的过去,现在及未来中,和自己不期而遇。

诗意和生活

针对《路边野餐》的解读,导演毕赣以一首诗回应:“用刀尖入水  用显微镜看雪  就算反复如此  还是忍不住问一问  你数过天上的星星吗?  它们和小鸟一样  总在我胸口跳伞。”意思是希望观众用心去感觉电影的意境,而不是去解构它。

诗意,对于许多人来说,意味着远方和陌生,此时此地常常被否定,《路边野餐》将熟悉的生活用不可言说的诗意描绘出来。

凯里是贵州东部的一个小城,虽然没有去过那里,但电影里的一切好像见过似的,高楼大厦与平房棚户并立,市中心和郊区泾渭分明,马路坑坑洼洼,水沟里漂浮着菜叶和食品袋,随处可见的钢筋水泥,废弃工厂,电动车摩托车风风火火,人们的表情多是黯淡且带着愁思。台球室里无事可做的少年打了一局又一局,发廊妹的店里总是有闲人谝传,野狗每天路过同一根电线杆抬腿撒尿,乞丐准时到垃圾桶旁翻检,每座小城里永远都有疯子和傻子,在众目睽睽之下变老,消失。

这就是千百个中国小城的缩影,亚热带潮湿的风物人情在长镜头的移动特写下,显得深情款款,让人依恋。生活在其中的人,即使再普通卑微,心里也藏有诗意。

陈升,凯里诊所医生,多年前曾是劳改犯,坐牢期间母亲逝世,妻子去世。为了完成母亲遗嘱,他踏上了寻找弟弟儿子卫卫的旅程。他会治病,会开锁,会跳舞,会唱歌,会写诗,即使历尽沧桑,无处话凄凉,心里仍怀着期待。

老医生,念着隔壁县的旧情人,但此生不愿再见,托陈升带给旧情人一盒旧磁带,一张照片,一件衬衫,她边整理东西边微笑,大概是想到了那个人收到信物的样子。

荡麦姑娘洋洋,想到大城市凯里做导游,虽然白衬衫底下若隐若现的红胸罩透着土气,可这张年轻、憧憬的脸庞不由得让人羡慕。

还有陈升的弟弟,他是个“废人”,怨气深重,没本事老惦记着母亲留给陈升的房子,但他无时无刻不哼着小曲,谁能否认即使他外表已经开始腐烂,内心却别有洞天呢?

乡愁和思念

回不去的地方叫做故乡,就像侯孝贤的台湾渔村,贾樟柯的山西汾阳,毕赣的贵州凯里。影片里黔东南州的秀丽风光,盘曲而上的山路,雾气缭绕的峰峦,崎岖狭窄的石板路,无不诉说着乡愁。

乡愁属于漂泊的灵魂。九年前,陈升还未入狱,母亲妻子尚在人世,他是这一带有名的混混,他的社会身份是确定的:儿子、丈夫、大哥。等到他出狱,一无所有,生命里最挚爱的两个人已然不见,熟悉的地方变得陌生,两世为人,这座城市里有他和她们的回忆,不过斯人已逝,踪迹难寻,他像一个幽灵一样,整夜失眠,燥热难忍,心灵彷徨无所依。

当一个人觉得自己不应该呆在这个地方时,就有了乡愁,陈升是这样,洋洋也是如此。坐在过河的船里,洋洋嘴里背着导游词,荡麦的好山好水突然让她忧郁起来,眼里起了雾,这时她以一种漂泊者的目光在打量。

乡愁伴着思念,思念到最深处是怅惘,对人生、对世界、对时间都开始怀疑。年轻人心里正大光明,越到中年越瞻前顾后,产生许多执念,而每个老年人,脑海里都装着一部魔幻现实主义大片,上演着相逢错过,真假难辨的戏码。

日有所思,夜有所梦。陈升梦中经常出现母亲的一双绣花鞋,顺流沉入水底;老医生梦见被车撞死的儿子要她烧块蜡染,但她想留着做个念想,一直没舍得烧;当年的黑社会大哥儿子被人活埋,托梦给黑社会大哥说要块手表,于是他买了好多手表,最后干脆开了一家钟表店。

迷失和相逢

“电影诗人”塔可夫斯基提出“雕刻时光”的创作理念:人们到电影院看什么?什么理由使他们走进一间暗室?为了时间,为了已经流逝,消耗,或者尚未拥有的时间。

陈升从凯里去靖远寻找侄子卫卫时经过荡麦,在这里,他遇到了一个叫卫卫的青年,这个卫卫也喜欢在手上画手表,而且陈升帮他开锁之后两人吃了一碗粉,一切都像是过去重演,仿佛陈升遇到的是成年后的侄子卫卫。

陈升还遇到一个很像故去妻子的发廊妹,发廊妹遗憾没见过大海,陈升把手电筒罩在手上给她看海豚,这个桥段正好对应老医生说的手电筒取暖的故事,最后,陈升把老医生的磁带送给了发廊妹,而老医生的磁带恰好是旧情人送的。

影片里和时间有关的意象随处可见,第一是钟表,陈升侄子卫卫热衷在墙上画钟表,黑社会大哥收藏了一屋子钟表,成年卫卫为了留住洋洋要在火车上画满钟表。时间是一个圆,让那些离开的人们回来。第二是隧道,《千与千寻》里的神秘隧道,连接阴阳两界,通往荡麦的路也是一条隧道,那黑暗处正是现实和梦境的交接处。

在荡麦,过去、现在、未来,相聚在同一个时空,陈升和发廊妹、老医生和旧情人、成年卫卫和洋洋的缘分在此轮番上演,这些既可以看做是他们各自的爱情,也可以看做是陈升和妻子爱情的前生今世,如同镜花水月,让陈升不禁感叹:太像梦了,一切都像梦一样。

人生就是一个期待相逢的过程。“为了寻找你 我搬进鸟的眼睛 经常盯着路过的风”。如果对一件事、一个人念念不忘,则必有回响,它们也许不会以最直接的面貌与人相见。比如,陈升梦里的绣花鞋,来自山间的风,路边的野狗,荡麦的铁轨,灵魂四处依附,迷失其中的人感受不到,只有有心的人,才能看到其中的相逢。正如毕赣的诗歌所言:

所有的转折隐藏在密集的鸟群中

天空与海洋都无法察觉

怀着美梦却可以看见

所有的怀念隐藏在相似的日子里

心里的蜘蛛模仿人类张灯结彩

携带乐器的游民也无法传达

这对望的方式接近古人

接近星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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