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常在想,我们于茫茫世间行走,“能言善辩”真的是闯荡江湖的必备武器吗?如果把这项技能的掌握程度以一到十表示,拥有1成“能言善辩”技能的人,是否真的无法在人际、事业、爱情上有所收获?是否每每居于人下?
会不会有一种人,表达方式并非言语?言语将他们的情意,仅仅表达了千万分之一。林忆莲有一首歌,把这种人归结为“词不达意”症候群。
我们就像隔着一层玻璃,看得见却触不及。
上周五,与我交好的同事小夏离职了,在即将转正的关头,离开和告别,猝不及防。很多同仁认为她平时鲜少说话,也不发表自己的意见,不知道在想什么。离职前人事也曾在微信上劝导她多开口说话、多和他人交朋友。周遭的舆论,旁人的评头论足,皆是因为她平时很少说话。因为她看上去“不善言辞”的样子,即刻抹杀了她一贯工作输出、一贯的为人。
我记得刚和她熟悉起来的时候,我俩头凑在一起,手绘微信表情包,绞尽脑汁,却乐在其中。
我记得她提及二宫和也、饭圈、二次元,眼睛里闪烁的光晕,姣好面容洋溢的狂热。
我也记得朋友圈我发出“遇见聊得来的人,就是最好的艳遇”,她第一时间点赞。
你看,人与人之间的确隔着玻璃,看得见却触不及,连窥视都带着臆测。你以为不善言辞的人,只不过对你无话可说。不然,说不准哪个时刻,就算是钢化玻璃也能敲开一个裂口,随着理解和包容慢慢粉碎,一个丰满的灵魂就在你眼前。
我也想能与你搭起桥梁,建立默契,却词不达意。
「世说新语·言语」里,有这样一则故事:
谢安以雪为题即兴考子侄:这纷纷大雪像什么?侄子谢朗:撒盐空中差可拟。侄女谢道韫:未若柳絮因风起。谢安听了哈哈大笑。
才女谢道韫加入了自己的遐想,将飞雪比喻成柳絮,就是这样一段吟诗偶得的佳话,成为后世文人墨客津津乐道的典故“咏絮之才”。看似略逊一筹的谢朗,把雪看作盐粒,老实巴交了些,这个比喻倒也说得通。
成才之路,自有人凭借才思敏捷脱颖而出,一如谢道韫;势必也会有人文思与表达稍逊一筹,一如谢朗。所谓才能,人与人之间此消彼长,难为全才。有锐意进取的,也有谨慎小心的;有能言善辩的,也有词不达意的。以自己的长处攻击别人的短处,恐怕不能服众。
真要有人问起纷纷大雪像什么,回答“撒盐空中差可拟”的人也不算是大煞风景吧。
我的快乐与恐惧猜疑,很想都翻译成言语,带你进我心底。
词不达意的人,好像也有一种病,叫做“尴尬癌”。
有一次地铁进站匆忙,我的斜挎包在关门的一瞬夹在门缝里,经历几番生拉硬拽,获救的包早就不成形状。余光瞥见周围有人捂嘴笑,却在下一秒听见边上一位坐着的女孩低声说:很尴尬吧?我也有过这种情况。说完朝我笑了一下。
当下,我的尴尬癌就被瞬间治愈了,回她一个感激的微笑。
词不达意的我们,或许努力组织的语言在他人眼里不值一提,但是那时那刻,狼狈的我感受到了这个世界上最大的善意,不是一句“你没事吧?”或者“当心点”,而是“好巧,我也有过这样的尴尬”。
我必须得先看明白我自己。
「世说新语·品鉴」里还有一个段子,来自殷浩与桓温这对相爱相杀的好友。两人总爱互相比较,不过殷浩的一句话让我印象颇深,他说:我与我周旋久,宁做我。
魏晋真名士的一句话好似醍醐灌顶。
与其周旋在“词不达意”与“能言善辩”的自我鉴定里无法自拔,不如重新定义。
我们面对的不是别人,只是自己,只跟自己周旋,只寻求自己的答案。我必须得先看明白我自己,才能明白,什么是我要表达的。
言语不能传达的情意,用我们自己的方式传达,表达的才是千万分之千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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