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姥爷、爷爷两边家庭都是66年那会儿要被批斗的类型,老话说富不过三代,到他们二老这,都刚好是第四代,算是末路贵族。今天先说姥爷家。
姥爷是土生土长的天津人,一本家谱,能说说天津历史了。姥爷的家族,是当时的名门望族,做的是珠宝生意,一直到我太姥爷那一辈。去年老家改造,不得已要将姥爷家的祖坟迁移。迁坟时我不在现场,据说已故多年的老人出土时面容依然安详,尸身完好。挖坟的工人很高兴,因为他们得到了太姥爷坟中陪葬的不少大洋和铜钱,而太姥爷的后人们正为了老人口中的红色珠子争吵不休,没有人去注意工人们的小偷小摸。姥爷看着远近亲戚们混乱的场景,拉起姥姥,回家浇花喝茶。
祖上再富有,那是祖上的本事,到了姥爷这一辈,穷是真的。可是穷虽穷,纨绔的本性依然在,传统的家训也依然在。
听姥姥讲,姥爷年轻时是个极不务正业的。就拿他那一手好字来说,就是上班时练出来的。好好的班不好好上,逮鸟、钓鱼、捉蛐蛐无所不做。直到我小的时候,姥爷家还是一阳台的蛐蛐罐,一到夏天虫鸣不止。姥爷还曾以六十多岁的高龄爬楼给我掏鸟窝,结果一窝麻雀都让我养死了,到现在看见小鸟我还浑身哆嗦……不过也沾姥爷这一身闲白儿(天津话,指传统意义上“没用”的事。)本事的光,在饥荒的时候,一家人靠姥爷捉鱼捕虫偶尔还能打打牙祭。纨绔子弟也有纨绔子弟的优势,嘿嘿。
姥爷的家训,我是深有体会。从小爸爸妈妈忙,我就跟着姥姥姥爷。姥爷爱玩儿,所以小时候玩儿上我是没怎么挨管的。小时候牵着血统最纯的京巴儿(北京犬)招摇过市,结果狗把姥爷心爱的象牙口蝈蝈葫芦咬碎了,老头儿心疼到现在……我的这些劣迹都被容忍了。但是,坐有坐相、站有站相、吃有吃相、睡有睡相,这些是必须的。姥爷不会骂人,他说的最厉害的,可能也是他小时候被骂的做多的,就是一个词儿——“臭要饭的”。可想而知我小时候受到的是怎样的“侮辱式教育”,当然了,也多亏了老人们严格的教育,优良的传统才可以延续下来。
现在不是都爱叫自己“吃货”吗,咱就说说我姥爷对我关于吃的教育。首先,馋,是不可以的,是没出息的。无论吃什么,两口就得,得有够。贪吃了、馋猫了,“臭要饭的”。吃饭不可以吧唧嘴,吧唧了,“臭要饭的”。手不可以托碗底,托了,“臭要饭的”。筷子只能夹自己眼前的菜,手伸长了,“臭要饭的”。长辈没动筷小辈不能动,动了,“臭要饭的”。还有可能已经成习惯记不清了。如果跟我们家的孩子同桌吃饭,你会发现他们用筷子的姿势、碗筷的摆放等等都是相当规矩的,我因为是家里最小的,长辈们比较宠,规矩算是家里差的了。
姥爷家的故事、规矩还有很多很多,我呢,就在漫天的“臭要饭的”中茁壮成长起来了。故事还长,咱们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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