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丘

我是一个将死之人。

弥留之际，我还想做些事。

我瘫坐在木椅上，望着远处的小山丘。

母亲在我身后一边笑着看着我，一边在绣着带有梅花图案的香囊，父亲正在灶火前劈着木头，时不时地往我这边看过来。

天空积攒着乌云，放眼望去，田地荒芜，只有远处的小山丘点缀着些些翠绿。

我想去看看。

我迈出一步，母亲父亲停留了手中片刻，又各自低头接着做手中的活。

我朝着小山丘踏去，大步大步，直至转为跑着，大口大口喘着气。

小山丘很快就出现在我眼前，新翻过的两块土地上面插着两根竹子，这便是一抹翠绿的来处，周围是些黄绿相间的冷杉。

跑得有些累了，我躺下，平躺在那新翻的泥土上，地面的空气中飘着泥土的腥味。

我看着天空，天上乌云翻滚着，怕是很快就要下雨了。一只红色的蜻蜓落到了我的鼻翼上，我眨了眨眼睛，它就飞走了。

天上开始下雨了，雨滴像无数极细的小黑点掉下来，天地间只剩下淅淅沥沥的雨声，它们落在我的头上，我的身上，原来躺在这里是这样的景象。

泥土混了雨水，释放出一种说不出来的清香。我闭上眼睛，脸上已经分不清是雨水还是泪水了。

是时候该回去给母亲父亲做饭了。

我拖拉着沾满泥土的身子，走回了家。家里，母亲依旧在缝着香囊，父亲的柴还没砍完。

我摆了些冷菜，点了三支香。

母亲父亲只是看着我笑。

这一天算是过去了。

今天的天空，散去了不少乌云，我依旧瘫坐在椅子上。母亲与父亲低着头，看不清是在笑还是在看着我，继续做着手中的事。

小山丘上的一抹绿依旧抓着我的心，吸引着我走过去。

睁开眼时，我已经躺在了那土地旁。

视野中不再只有天空，还有着那黑色的冷杉。

我侧着身，抚摸着身旁的泥土，没被躺过的泥土松软。

天上似乎有乌鸦在飞，叫声嘶哑。

时间过去很久了，我该回去给父母做饭了。

我起身，看了看那新翻过的地，又向着回家的方向走去。

母亲父亲还没有干完手上的活，以后的饭菜只有我来做了。

我点香，做菜。

又是一天过去了。

真是好笑，前天还下着雨，今日就放晴了。

父亲母亲依旧在做着手中的活儿，我径直走向小山丘，慢慢地慢慢地，一步一步走过去。

我拿走掉在新翻的泥土上的黄叶，理了理走形的泥土堆，轻轻地靠在泥土堆上。清风徐来，两只蝴蝶出现在我的视野，围着我飞着，停留在我肩上，我的手上，然后飞走了。

我好像睡了一觉，只记得是一个美好的梦。醒来时身上掉落着两三片白色的梅花花瓣。

我拾起花瓣，放进口袋里，拍了拍身上的泥土，朝着回家的方向走着。

阳光洒在大地上，大地就有了颜色。

家里的桌子上放着已经绣好了的香囊，灶火前摆放着整整齐齐的柴火。

我开口，孩儿不孝。

我扫着院子里遍地的荒草，整理好家中的一切。

艳阳高照，我不再是将死之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