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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1年12月12日，一起发生在比勒陀利亚的枪杀案震惊了整个南非华人社区。当日，一名二十岁左右，身穿暗色毛衣，身高一米七二，身形瘦弱的男子，潜进华裔唐恩的家中，待唐恩携妻带子从外返回时，持枪逼住唐恩，进行抢劫。唐恩将身上用来交付房租的1800元现金掏给那名男子，那名男子拿到钱后，将唐恩的妻子和三个3岁、5岁、6岁的女儿赶进卧室，然后向唐恩连开数枪，将之杀死后潜逃。
之后，警方的悬赏通缉令遍发各主要媒体和网站，于是很多唐恩的亲朋好友便以这样的形式收到了唐恩的讣告。
唐恩的葬礼很让人伤感，他的三个幼女躲在妈妈身边，一副又惧又怕的样子，而他的妻子，看上去已经完全的崩溃了。
参加葬礼的人，除了唐恩生前的亲朋好友，还有三个陌生人。其实，要说陌生也不完全是陌生，他们是唐恩经常上的一个华语网站上的好友，是有着共同关心的话题的人。他们有争论也有一致，不过那都是表现在帖子里，他们不曾见过面。就连唐恩的妻子，也不知道丈夫生前有这几位好友。
在得知唐恩被害的消息后，他们不约而同的从南非各地赶来参加葬礼，由于他们共同的一个身份——死者的不为亲友所知的好友，他们不想惊动死者的家人，就不约而同的站到同一个不引人注目的地方。互相问候之后，才知道对方是谁，这一初见面，在这样的场合，自然免不了有所感慨。
三个人，moo和baa是两个年轻人，他们两个是网站的开心果，一个牛叫声一个羊叫声，很是有趣。另一个是年过四十的中年汉子，网名叫忆江南。
Moo看着灵堂上死者的遗像，若有所思的说：“又是找中国人下手，他们选目标太简单了，找个中国人。”baa低声说道：“出国的时候，有人说，碰上打劫的，把钱给他们，不要蛮干。可现在看，还是会被干掉。”moo说道：“就是被我们这样给惯的，要不人家怎么专选中国人呢，他们掏枪，我们掏钱，很容易。我们中国人呀，就会说baa——”
抬棺而出，葬礼结束。
一直没怎么说话的忆江南对准备动身回去的moo和baa说：“二位要是不忙着回去，找个地方喝一杯，我有个故事讲给你们听。”moo懒洋洋的说：“什么故事？”忆江南说：“一个三次遇上打劫，两次开枪还击的中国人的故事。”baa惊奇地问道：“真的假的？”忆江南微笑说道：“保证是真事，因为那个中国人就是我。”
在一家餐馆，忆江南讲述了他的那三段经历。
忆江南第一次遇到打劫的时候是在28年前，当时他刚出国，在开普敦找到一份工作。有一天傍晚，他在码头附近的一条路上往一家酒吧走去，那里有个同事跟他约好了见面。这时，一辆车在他旁边停下，一位黑人伸出头来向他问路。刚好那条路忆江南知道，就为那人指了指方向。那人做手势叫他靠近些，忆江南想那人可能没看清楚，本着与人为善的态度，便向车子走过去。
一走近车子，那人就掏出一把枪指着他，要他上车，同时，车的后门也打开了。忆江南只好依照他们的话，上了车。关上车门后，车马上就开动起来。
进车后，忆江南发现，车内共有三个劫匪，全是黑人。和他同坐在后座的那个也拿着把枪，顶在他的腰上。忆江南紧张地想着脱逃的可能，但他发现根本就没有。除非劫匪主动放他走，而他知道这几乎是不可能的。
这时劫匪又开始向他问路，看起来他们是真不知道路。忆江南本能的感到，决不能将他们带出这片城区，因为他们问的是通往郊外的路。要是去了郊外，他们肯定会对他下黑手。于是他装出听不懂英语的样子，还一再用汉语求饶。
他的表现蒙蔽了劫匪，他们相信他真听不懂他们的话，他们不再问他的话，自己商量起来。果然不出忆江南所料，他们打算开到郊外之后，先将他洗劫再将他杀死。
其中一个劫匪说：“打劫中国人是最容易的事了，他们就像绵羊一样，只会baa的叫。”其他两名劫匪狂笑着赞同，听起来他们打劫过不止一个中国人。
忆江南绝望地想起还在国内的新婚妻子，也许，他再也看不到她了。
劫匪开着车，转了一个多钟头，还是没能开出市区。他们开始不耐烦了，又商量起来。最后他们决定，洗劫了忆江南就算了，不在市区杀他，免得给自己找麻烦。坐在后座的劫匪开始动手，将忆江南身上的现金和手表全部抢走，在一个路灯不怎么亮的地方停下车，将他推了下去。
车开动的时候，那个问路的黑人伸出头对他说：“再见了，绵羊宝宝。”
忆江南从地上站起来，浑身发冷，眼泪不觉流满脸庞。
好不容易回到家，第二天，他跟一位要好的同事讲了昨晚的遭遇，同事听完，对他说：“看来你得给自己买把枪了，还得把自己练成一个枪手。在这个国家，不是只有中国人挨抢，不过，你们挨抢的几率更高倒是事实。你不知道，劫匪最大的目的是赚快钱，你只要干掉一两个，剩下的就会逃跑，他们才不会团结一心跟你玩命呢。不过，要是碰到不抵抗的，说不定他们抢劫完，还会杀掉你，仅仅为了好玩。”
同事的话即让忆江南震惊又让他清醒，他决定听从同事的建议，买枪，练枪。这期间，他亲眼目睹一个惨烈的场面，让他更加坚定不再做绵羊宝宝任人宰割。他的一个华裔朋友，在家受到打劫。那朋友乖乖地打开保险柜，任劫匪取钱。劫匪将钱取走后，反手就是一枪，打在那朋友的后脑上，致其死命。忆江南为朋友举办后事时，一再跟自己说，这就是绵羊的下场。
十多年过去了，忆江南逐渐成为枪械专家和射击高手。这十几年，他的事业也发展的很顺利，买了洋房，妻子也接了过来，先后有了两个孩子。
他养成了随身带枪的习惯，一把精心挑选的维克托手枪挂在左侧腰际，枪放在这个部位，拔枪时动作就很隐蔽。
有一天，他们全家赴宴回来，妻子儿女先下车进屋，忆江南正准备将车开进车库，一个黑影在车窗前晃了一下引起他的警觉。怎么会有人进来了？他家是座花园洋房，有围墙和铁门。他家没请固定的佣人，而且今天也没叫临时工帮忙。这个黑影会不会是劫匪？他的车窗装了隔热纸，里面能看到外面，外面不能看到里面。那个黑影可能以为车上的人都下来了，自顾走过车子。
再一看，只见那人正朝屋子走去，边走边从腰后拔着手枪，这时他的家门还是开着的，他的妻子进了屋，肯定没有发觉后面有陌生人跟着。
肯定是劫匪，他们又在打中国羊羔的主意。没多少时间考虑了，抵抗还是投降？他想起多年前那位同事的话，要是投降，他很有可能被劫匪洗劫之后，好玩地杀死。再说，劫匪对他的妻子和子女会怎么做？想起当年自己受着任人宰割的情况，他不寒而栗。
总不能丢下妻儿不管。如果自己死了，早就买好的寿险可以给家人保障。如果自己受伤，大不了上医院修补。拼了。
他打开车门，跳了出来。想不到劫匪不只一个，还有一个就在他后面。他一出来，那个劫匪就从身后狠狠地推了他一下。他踉踉跄跄地往前倒，快要倒地时，他用左手在地上撑了一下，右手伸进左侧腰际，将手枪拔出，顺势往地上一躺，双腿叉开伸在胸前——一个下意识的防护，手枪指向那个正走向家中的劫匪。
见他出枪，那个推他的劫匪掉头就跑，快到他家门口的劫匪已经知道情况发生变化，早就持枪对他瞄准了，并率先开了一枪。那一枪正中忆江南的大腿，要不是他事先伸出大腿，这一枪就要打在腰腹上。
中弹后忆江南并不觉得疼痛，只觉得大腿肌肉有点紧，马上跳起来，隔着车子跟那名劫匪对射起来。劫匪见一枪未能结果忆江南，有点急了，换作单手持枪，边跑边对着忆江南死命地开枪，打了十发子弹，没一枪命中。忆江南躲避之余也开了几枪，由于劫匪也在晃动，同样没命中劫匪。
无心恋战的劫匪将子弹打光后，夺路就跑。只顾着赶紧逃命，劫匪直冲冲地向着铁门奔跑，没想到，这样直线的跑动，简直就是绝佳的靶子。
忆江南深吸一口气，双手持枪瞄准，扣动扳机，一枪命中劫匪的正后背心。劫匪的身子缩了起来，脚步蹒跚无力，勉强走出铁门，那个刚开始就跑掉的同伙开着车前来接应，将之拉进车中。
看着劫匪上车逃跑，忆江南并不觉得可惜，他的枪里装的子弹是开花弹，打进体内弹头就会碎开，导致流血不止。如果不去医院，这枪伤是治不好的，可想而知，这些劫匪不敢上医院救治。
警察这时也赶了过来，忆江南的妻子在第一声枪响之后就报了警。出警的副警长和忆江南挺熟，问明情况后帮着看了眼他的伤，说这是个贯穿伤，按道理子弹穿过大腿后还会射进腹部，可他腹部却毫无伤痕。副警长劝他上医院时顺便照x光检查，忆江南瘸着腿上车，走了几步，叮当一声，从他身上掉下一样东西。捡起一看，是颗压扁了的弹头。
忆江南将身上的东西掏出来检查，从腰带上取下眼镜盒时，看到上面有一个洞，原来是它帮他挡住了贯穿大腿后的弹头。
副警长感慨地说：“你中这一枪能不死，几率为亿万分之一。”
第二天，副警长再次来到忆江南的家中，对腿上缠着绷带的他说，在本地的黑人城的郊外，发现了一具正后背心中枪的尸体，估计就是被击毙的劫匪。接着，副警长凝重地说：“你干掉的是一个小黑帮的小头目，那个黑帮人数不多，但很残忍，很难缠。他们专抢亚裔，这次在你这里吃了亏，也许他们会找上门来报复你。在我们没将他们逮到前，你最好给自己买条狗，同时让你的伤尽快好起来。”
忆江南听从副警长的忠告，买了两条狼狗。考虑到家人的安全，他每晚都在客厅过夜，手边放着那把维克托，子弹装得满满的。这一切弄得他精神高度紧张，以至于连续几天失眠。
连续几天没有状况，倒是他的失眠成了大问题，他的精力不足，腿伤也愈合缓慢。他不想服安眠药，那会令他睡得太死，做不出应急反应。急切中他的妻子想起，早先他还在国内时，也曾失眠，不肯吃药，无意中点了一盘檀香，竟然睡得很好。
于是她打电话回国内，要亲人用国际快递送檀香来。也不知出了什么状况，三星期后，他们才收到。这段时间这边倒是仍旧没出风波，警方那边也没有消息，不过，忆江南的失眠已有所缓解，腿伤也快好了。
那一晚，忆江南在客厅点上檀香，躺在沙发上，闻着檀香散发的烟气，全身出现久违的放松。他自己也觉得奇怪，怎么这种香对他的作用这么大呢？不一会，他就睡着了，睡得很沉。
迷迷糊糊中他被一股浓浓的烟呛了一下，然后他就听到有人说话的声音，猛的惊醒过来。睁开眼睛，就看到从窗户的窗帘上映出五个人影。光线是从后花园传来的，为了防范可能的危险，他一直没熄花园的灯，以便造出敌明我暗的效果。现在看来，还真管用。
饶是如此，他仍惊出一身冷汗，要不是被那股檀香呛醒，这些劫匪进房前他就没时间做准备，只能任他们宰割了。
抓起枪，溜到窗户后面，掀开一丝缝隙，看到后花园的游泳池旁边，两条狼狗口吐白沫倒在地上。怪不得没听到狗叫声呢，原来被他们先下了药。那五个劫匪已经走到门口，正在窸窸窣窣地撬锁。不一会，一个劫匪进了客厅。
蹲在窗户下面的忆江南双手紧紧地攥着枪，他的胸腔一直在憋着一股气，准备在劫匪最大意的时候化作一声大吼。他不能直接开枪，按照法律，开枪前他必须对入侵者发出警示。
在第一个劫匪进来第二个还在门口的时候，忆江南大喝一声：“你们是谁！”由于气沉已久，这句吼声响如霹雷。不出所料，进门的劫匪被这一声突如其来的喝问惊懵了，条件反射地掉头就跑，一把将跟在脚后跟的同伙撞了个趔趄，那个同伙也想掉头，又将他后面的撞倒，有如多米若骨牌，五个劫匪倒在一堆。等他们慌慌张张爬起来准备跑路时，忆江南已将窗户打开，手枪瞄准了他们。
第一枪就命中一个劫匪，引出一声哀嚎。不过没有击中要害，还在跑。其他劫匪被惨叫刺激得更加慌张，全都只剩下逃命一个念头。忆江南躲在窗户后面，对着他们一一开枪，他们慌乱地还击，可他们处在明，忆江南处在暗，他们的还击全都放了空枪。
后花园没有门，只有滑不留手的高墙，劫匪们往前花园跑去，前花园的门是镂空的铁门，可以攀爬。两个花园由一道小门连接，劫匪们一边开枪一边嘈杂着往小门挤去。忆江南冷静地在他们移动之时，先跑到另一个房间有射击角度的窗子后，向他们开枪。又连开两枪，劫匪中又有人中弹，哀嚎着，让同伙搀扶着奔逃，逃出小门。
忆江南担心前花园有劫匪的后援，就退回到客厅，从可以看到前花园的窗户观察，确定没有劫匪的后援，就跑到后花园，再穿过那道小门，来到前花园。劫匪们正在攀爬铁门，留给忆江南一个一个背影。忆江南躲在离他们十五英尺远的一个花坛后，双手握枪，像打活靶一样，扣动着扳机。
劫匪们一个一个中枪，他们在嚎叫，有的干脆痛哭着。求生的欲望使他们带伤爬着，爬上去再往下翻，铁门顶上的尖刺将他们的衣服帽子手套刮破挂掉，好不容易他们在忆江南的枪声中翻出铁门，踉跄逃了——主要因为忆江南跑出来时没带备用弹夹，子弹打光了。
警车到来后，忆江南方才将所有的灯打开。跟着副警长巡视的时候，只见前后花园血迹斑斑，到处都有劫匪丢弃的枪支和各种作案工具，而前花园的铁门上，简直就像是在晒衣服，挂着帽子和一块一块衣服的碎片。
看到这情景，副警长不禁赞叹道：“看起来你一个人剿灭了一个黑帮。”他的赞叹是由衷的，因为他曾经一人押解一名重犯，碰上劫囚的，他用一把手枪单挑两把ak47，对方一死一逃。他的威风，比起忆江南一挑五，自然有点落下风。顺便说一句，当年副警长用的也是维克托，不过是警用版的。
故事讲到这里，baa问道：“你肯定每个劫匪都挨了你至少一枪？怎么一个都没打死？”忆江南说：“除第一枪我打算一枪毙命来立威，可惜打偏了，没中要害。后来他们只顾着逃跑，我就专打一时死不了的部位。我的枪法不错，离他们距离也近。我不想一下子就打死他们，我的子弹是开花弹，中弹后普通的医院是无法救治的，高级的医院不会收可疑伤者，何况有这么多可疑的，他们只能等死。我也要他们尝尝等死是什么滋味，他们要是命大，不死也要半残。”
忆江南激烈的话语让两个年轻人面面相觑，他们虽然感觉这样未免残酷，可又一想，如果是那帮劫匪得了手，忆江南会是什么样子，从唐恩的遭遇就可想而知。
Moo想到一个问题，问道：“即便他们中枪后只是受了伤，可他们怎么还有力气去爬铁门？难道中枪后不会立马疼得受不了？”
忆江南说：“这正是我要说给你们知道的，一般中枪后，如果不是打在要害部位，四分钟之后才会觉得疼。担心挨了一枪就会丧失战斗力的认识是错误的，四分钟之内，枪伤对人的影响并不大，当然前提是不是要害中枪。四分钟，足够进行一次抵抗，或者一次脱逃。”
Moo又问道：“可是，要是碰上唐恩那样的情况怎么办？被枪指着，后发制人？”
忆江南说：“我有一位朋友，他是练太极的。在这里也碰上一次类似唐恩的抢劫，被枪指着，他快速地移动身形，闪过第一枪，然后一个擒拿推手，薅住劫匪的手腕，这么一转，劫匪的第二枪响了，可惜的是枪管对准的是自己。”
Baa惊叫道：“怎么可能？”
忆江南说：“通常，第一枪扣动扳机需要一秒，你只要移动，击中要害的可能很低。第二枪需要三秒，你有足够的时间脱离，只要你不跑直线。当然，你如果像我的那位练太极的朋友一样懂擒拿，三秒的时间足够你将他对准你的枪管扳回去对着他自己。”
他看着沉默不语的两个年轻人，郑重地强调：“我不是在这里劝告二位遇上唐恩那种情况时去蛮干，我只是告诉你们，遇上那种情况，你们有一秒的时间赌运气，赌对了，就获得三秒的幸运时间。四秒钟，生与死的选择权在寻找答案，是由自己掌握，还是交给劫匪，想想唐恩吧。”
沉默良久之后，baa还是提出一个问题：“你当初杀了一个劫匪，引来那次报复。那你在经历了那一次惊险之后，想没想过搬家，要是有第二次报复？”
忆江南说：“没有，我一直住在那里。快十年过去了，没有一个人敢打我的主意。当然我并不大意，我养了条斗牛犬，我的妻子也练就一手好枪法，我们每次进家前都会检查有没有异动。是的，即便是绵羊，只要它磨尖了角，狼也不敢贸然前来。再说，有了卫家的准备和决心，谁是绵羊还不一定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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