潭中有鬼

我出生在陕南的一座城市，那里有“小江南”的称号，汉江水穿城而过，各种小河流数不胜数。

从小我就和村里一群孩子在离家不远的小溪里戏水。溪中的水不是很深，刚过小腿肚，可以平躺在水里，只露出鼻孔和眼睛，很适合我们这群小旱鸭子。

等到了上小学，小溪已经无法满足我们对水的好奇。在几个胆大的小伙伴带领下，我们将目光投向学校附近的一条河。那条河也不是很深，刚好能淹没膝盖，但河面却很宽，有三米左右。在河流的每一个弯道处，水流冲击形成一个个水潭。距学校最近的一个水潭有一米多深，伸直手臂，在潭中央，一个直猛子下去，水能淹没到手掌。这个水潭成了我们天然的游泳池。

五月份，天刚刚热起来，就有人蠢蠢欲动了，尤其是那几个经常在河边山坡上放牛的。他们常在班里吹嘘自己昨天下河洗澡了，水是多么的清凉，爽快，谁在潭里游了一个来回，谁又是个旱鸭子，只敢待在河边的浅水里，不敢进到水潭中央。听多了，我就心里就开始发痒，就想去试试。终于有一天，按耐不住内心的狂躁，在下午放学之后，顶着骄阳，随着他们几个去了水潭。到了那里，我放下书包，站在潭边，用手试了一下河里的水，冰凉冰凉的，然后望着深绿的潭水，就开始退缩。只见他们几个三两下脱光衣服，扑通一声跳进水里，来回划了两圈。见我还穿着衣服站在河岸上，他们一边催促我快点脱衣服下水，一边讥笑我是个旱鸭子，胆小鬼。看着他们冻得发紫的嘴唇和瑟瑟发抖的身躯，我一点下水的欲望都没有。不久，他们也在水里呆不住了，纷纷上岸穿衣服，然后站在阳光下面晒。

  那天回家后，母亲问我去了哪里，我撒谎说去同学家了。她再三叮嘱：天慢慢热了，不要和别人去河里洗澡。我满口应承着，心里却不以为然。

  七月份，越来越热，太阳一出来，晒得皮肤发疼，尤其是中午。这个时候几乎没有人出门，大家都躲在家里休息。母亲也说大中午别出去乱跑，七月半鬼乱窜。

一天，村里一个和我很铁的小伙伴跑到我家，说，天太热，去河里洗个澡，凉快凉快。我俩一商量，偷偷地跑了出去。

沿着小山路往水潭走，路上空无一人，一片死寂。水潭所在的山谷里，偌大的地方不见一个人影，耳朵里除了流水的哗哗声，听不见任何声音，站在半山坡上吼一声，整个山谷都在震荡。

到了水潭，我俩兴奋地脱光衣服，跳进水里。由于不会游泳，就不敢往深水里去，只在潭边上的浅水区扑腾了一阵子。中午的潭水还是有些冰，不一会儿，我们全身上下布满了鸡皮疙瘩，在水里直打哆嗦，就准备上岸。

忽然，阵阵＂呕呕＂的声音在山谷里回荡，仿佛一个老妇人在哭泣，潭水中央冒出大量的气泡，将潭底的黑泥翻了起来，刚才还泛绿的水变得浑浊起来。此时，脑海里想起母亲的话：七月半鬼乱窜。我心里一阵慌乱，撒起脚，就向岸边奔跑。突然，水里好像有什么东西拉住了我的左脚，怎么都无法拽动。我一着急，就大哭起来。

那个伙伴连忙跑过来，抱住我的腿使劲往外拔。终于，使出了全身的力气，脚从水里拔出来了。然后，我俩急急慌慌地穿好衣服往家奔。

等到我满头大汗地回到家，母亲关心地问：“你是不是下河洗澡去了？”，我没敢继续撒谎，一五一十地说了。她气得找来一根棍子正要打我，但被父亲拦住了。

在中午的饭桌上，父亲给我讲了一个他小时候在潭里洗澡的故事：

在父亲十几岁的时候，他也经常去那个潭里洗澡，尤其是夏天。一次在中午，他独自一个人去潭里了。潭里的水清凉清凉的。正当他在水里游得正起劲时，忽然，有个东西拽住他的一只脚，一直把他往水的最深处拉。他拼命地往外游，可是，整个人却不断地往后退。就在此时，父亲大声喊：

“衣服还在岸上，我把衣服穿了再来。”

拉住脚的东西松“手”了，父亲连忙跑上岸，拿起衣服就跑回家了。

后来，他听村里人说隔壁村一个老太太，前几天在那洗衣服，淹死在潭边了。

”潭边的水那么浅也能淹死人？“我问

”牛蹄子里的水也能淹死人！“母亲训斥道。

从此，村里再有人喊我去潭里游泳，那个”呕呕“的声音就会在我的脑海里回响，眼前就会浮现那个拉人脚的怪物以及淹死的老妇人，后背就凉飕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