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我所在的栏目组里漂亮的实习生和外地女主持人像走马灯一样令人眼花缭乱。若是你看到某位编导老师在办公室里眉飞色舞地讲段子，讲段子的时候，他眼角的旁光不时瞟向一位满脸羞涩的美女，大家就会明白他在打什么鬼主意。过了两天，那位编导不讲段子了，而是一脸坏笑地抽烟喝茶，那就是拿下来那位曾经“羞涩”的美女。
唉，这些男欢女爱的往事，快乐是他们的。我他妈还是去歌厅找小姐的时候多。
相对成功的人士们，婚姻状况相对复杂些。我的前妻廖一梅堪称一个“贤”。贤就贤在我回去晚了也不没死连活的打电话。即便夜不归宿，生气也就生两天。
我的前妻廖女士知道我在电视台混久了，也不是个东西。有一回，我主张过夫妻生活时，她竟然朝我要钱，说：
“我听说你跟外面的骚货出手很大方，我的呢？”
这叫什么事呢？但箭在弦上，摸黑我从钱包拿出三张五十的，想蒙混过关。廖女士在银行工作，摸钱是职业选手，立马把钱甩在我的脸上：
“滚，小姐还三百起呢。”
2，
若不是范嘉怡的出现，我应该不会与廖一梅女士离婚。百年修得同船渡，夫妻都宽容成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地步，我们容易吗？
相比其他实习生，范嘉仪并不惹眼。不惹眼，在栏目组里自然是门前冷落车马稀，正好用功。别的实习生还停留端茶倒水订盒饭的打杂阶段，她已经开始报选题做节目了，初露锋芒，制片人胡老师爱才之人，对范嘉仪所做节目甚是赏识。
天地良心，一开始，我并没有把范嘉仪列为捕获的目标。有一回，她找我签字申请机票借款。那时候，我跟人开玩笑开习惯了，说：
“外面的坏人多，要不要哥哥陪着你去。”
可能是与范嘉仪开玩笑的人不多，突然有人跟她这类玩笑，害羞得脸都红了，低声细语地说：
“谢谢万老师，您像我的叔叔。”
“喔，我已经饱经风霜成你叔叔了。”
“不是的，不是的，我的叔叔很帅很精神，他在台湾。”
“喔，你这么说，我的心情略好，不过像国民党也不光荣。”
范嘉仪笑了。女孩子本来就年轻，笑起来清新自然，足以冲刷中年之油腻。
范嘉仪出差回来，给我带回来了当地最好的两条香烟。栏目里其他人出差都是给胡老师带东西，我跟着沾光。有人给我带东西倒是头一遭。
没想到，像一个人的叔叔也可以占到便宜。如果时光可以倒流，我真的不想像他的叔叔。
3，
那一年的中秋前夜，栏目组以庆功的名义聚会。组里面有两期节目在台里面获金奖，有一期就是出自范嘉仪之手。对于其他人来说获奖也不是那么重要，重要的是聚会的Happy和Happy之后的放假。那时候的栏目组仗着经费多，驻扎了一批没心没肺，给点啤酒就欢乐的二货群体。
获奖作者，胡老师及栏目组其他高层领导坐一桌，还有两个外地主持人也一副舍我其谁地要和胡老师坐一起。我拣了一个上菜的位置坐了，恰好挨着范嘉仪。范嘉仪平时忙于用功做节目，衬衫牛仔裤看不出身材的好。今天穿了一身素雅的旗袍，也端的是侧峰高耸，旗袍开衩不夸张，双腿在桌下变换交叉时，隐约可见肌体丰盈如雪。比起坐在胡老师旁边外地女主持人那种云髻高簇的明骚，范嘉仪更令我心旌摇动。胡老师和汉高祖刘季有三点相同：好酒及色，爱骂人：
“妈个巴子的，平时干活看不到人，一吃饭蹿出来四五桌。”
大家都笑了。气氛好，有人讲段子，说一个乡下人到北京遇上了一高干子弟，两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太他妈像兄弟了。高干子弟问乡下人，你娘在北京给首长当过服务员？乡下人说，俺娘没出过村，俺爹给首长及夫人当过警卫员。
大家又笑。我问旁边的范嘉仪：
“我和你台湾的叔叔是不是兄弟呢？”
范嘉仪在我的腰间捣了我一拳头。
酒足饭饱之后大家移步另一个包间，跳舞唱歌自由活动。灯光已暗，忽然觉得有人轻轻拉了一下我，我一扭头，正是范嘉仪。她嫣然一笑，走了。我心领神会，跟上。
进了房，我上去抱住了范嘉仪。她的身体因紧张而在发抖。为了缓解张，范嘉仪把我们俩的衣服码放整齐后躺在了床上，我捬身过去，轻拢慢捻抹复挑。我试了两次，道阻且长，紧。深呼吸，逆流而上尽头，奋力一跃，“噗”有窗纸破裂的感觉。
阿弥陀佛，造孽啊！为了缓解抑郁，我信过一段佛。遇有不该做，不该想的事，常念阿弥陀佛，以赎罪衍。
打死我我也没有想到，范嘉仪研究生都快毕业了还是处女。处女我也是第一次遇到。其实如果事前知道，我不想染手。我的前妻廖女士，跟我之前处过两任男朋友。后来我接触的女人，也都是江湖熟女了。
于之前得手后满足与快意，我深感不安。以前我靠着手上的芥微之权，或讨好或帮忙，创造条件让骚货就范。你情我愿，算是交易，思想负担不重。范嘉仪实习时就能把节目做到获奖，这专业不需要特别帮忙，不需要帮忙还是位处女，这让我心里很没底。我一脸忧戚地看了看范嘉仪，好在范嘉仪还沉浸在幸福的眩晕里。
整个中秋假期里，我都心不在焉的。以前我在外面办了坏事，回到家里，会做贼心虚地讨好地廖一梅。不知道怎么搞的，这回实在提不起精神。廖一梅倒是关心我一番，弄得我也怪不好意思的。
4，
假期里，范嘉仪去了一趟台湾，晚了几天回到栏目，回到栏目第一时间跑到我的办公桌前，把一些台湾的烟酒及特产，放在我的桌上，转目流眄，既害羞又喜悦。我装做老成持重地咳嗽一下，打算宛转地告诉范嘉仪低调。办公室的坏人多，已是咳嗽一片。还谈什么低调，我和范嘉仪的事情已经昭然若揭。那时候我还是有些洒脱，我和范嘉仪像一对新人，把台湾的土特产像撒喜糖一样分发给大家，也不枉我们偷情一场。
我以为一场偷情，关键在于一个偷。范嘉仪却不是跟我同样的见识，她在乎一个情，她恨不得与我日则同行，夜则同眠。
范嘉仪拍了台湾她叔叔照片给我看。从某个角度看，我和她叔叔确实有些像。她叔叔是个成功的人士，台湾，美国，大陆三地飞来飞去的。这一点我是无论如何比不了的。
我对范嘉仪不敢走近，亦不敢远离。我害怕了，毕竟我和廖一梅还是夫妻，我跟人偶尔鬼混，她佯装不知，还能维持个虚伪的平常日子。范嘉仪的架势根本就不是鬼混，她要的是地久天长，我真不知道自己哪里好，值得她下那么大的成本与力气，若是知道，我改好了。我也不敢一下子远离范嘉仪，她用情太深，弄不好会出大事。我只能小心翼翼地让我们渐行渐远，让往事都随风飘散。
我一个人想得挺美，但范嘉仪何其敏感。她在机房编片子的时候，我抓住空当悄然离去。她编好片子兴冲冲跑到办公室找我，我刚离去；她外出采访，带回礼品，想让我收好时，我刚离去；她约我看电影，都买好爆米花了，我假装临时接了个电话，说孩子有急事，转身离去。够了，范嘉仪像台湾女生一样跟我发脾气：
“你还要怎样？”
她哭着转身离去，我没有追上安慰。长痛不如短痛，我必须辜负她对我的爱。我虚伪地认为，现在残忍些，对范嘉仪也是真爱。
接连三天，范嘉仪没有出现在栏目里，我虽然惴惴不安，我必须忍住不打电话问询，让她对我死心，甚至恨我正是我的目标。
5，
一位风姿依然摇曳的资深美妇出现在胡老师的办公室，阴沉着脸色，办公室里的人们都伸长脖子等着看胡老师的热闹，以为是胡老师的老情人上门讨风流债来了。
我因为范嘉仪，此时对胡老师抱以深切的同情与理解。
没成想，胡老师却把我叫到他的里间办公室。这里面还有我的事？我满腹狐疑。那摇曳的妇人冷冷白了我一眼，而后又端详了我一会儿，说：
“你就是我女儿所讲的万晟吧？我来就是想问问你不知道你自己是个已婚人士吗？”
原这资深美女是范嘉仪的妈妈老范。原来范嘉仪从电影院回到家里就哭得不行了。老范连哄带问，知道了事情原委。先是骂了女儿贱，后来终究气不平，跑到栏目组兴师问罪。
大错铸成，我能说什么呢？
栏目组毕竟是非之地，人多嘴杂。我把老范请到了一个咖啡馆。理亏词穷。话也不知该从何说起呢？论年纪，我该叫老范叫大姐，她大不了几岁的样子，论亲戚辈份，我该叫她阿姨。我都不知道该称呼她了。我把套在咖啡杯上纸托转了又转，鼓起了勇气叫了声：
“阿姨。”
老范看我的眼神充满了厌恶。
“阿姨，我对不起嘉仪。您看，我现在该怎么做让嘉仪不那么痛苦？”
“哼，你早知现在，何必当初？你该怎么做是我来问你，现在你反倒来问我？你们电视台怎么那么不缺滥人？我让嘉仪学电视，现在看是害了她。”
跟人道歉，让人数落数落不是坏事，数落累了，气也就消差不多了，断不可跟更年期的妇女顶着来，顺了气便可从长计议。只不过因为我个人的事情连累了电视台，我对不起台里。
老范喝咖啡润嗓子的时候，我又适当了夸赞范嘉仪的优秀与能干，当然这都有赖于范阿姨的悉心培养。老范听到这些便接过来话：
“小万，你说说范阿姨容易吗？我一个人含辛茹苦把嘉仪从小培养成才，供到研究生，到电视台实习，清清白白让你给......”
老范说到伤心处，便落下泪来。我羞愧难当，也陪着老范流泪。老范递过来纸巾，我赶紧点头致谢，与老范一起拭泪。双边会谈的氛围越来越好，我自作聪明地换了一个略显轻松的话题，说
“嘉仪说我像她台湾叔叔，我想向阿姨求证一下，您觉得我像吗？”
不提台湾叔叔还好，一提起来，刚刚略略平静的心情又激动起来，似乎比女儿的事更让老范恼火。
“不要给我提台湾那个国民党，他把我这一辈子害惨了。你难道也要害我女儿吗？我绝不让我的女儿走我的老路，我发誓。”
一场谅解即将达成的会谈毁于我的节外生枝。
后来我才知道，台湾叔叔是老范的老相好，范嘉仪的生身父亲。当然他在台湾有自己的家庭和女儿，老范和女儿只是他在大陆“乡愁”。因为聚少离多，所以老范对台湾的“国民党”爱恨交加。老范也试图找过别人，一是有了嘉仪，二是别人代替不了“国民党”在他心中位置，所以一直一个人带着嘉仪过。也因为聚少离多，所以，范嘉仪有些“恋父”，不可救要的“恋”上了我，症结在这。
一场偷情还见了家长。没成想家长也是被情所困所伤，无奈之下，我开车送老范回家。她们所住的小区我是知道的，一个高档社区，物业保安很严，当时范嘉仪也不想让老范知道她跟我这么一个人交往，送到门口，抱一抱便再见。到门口，老范说：
“你跟我上去，看看嘉仪，你们再沟通沟通怎么办？”
范嘉仪看到我突然出现在她家里，很意外，也很高兴，一扫几日来的阴霾。现在也不用忌讳老范了，坚持让我留下来吃饭，让家政阿姨去买菜做饭。
老范的房子太大了，快两百平了，娘俩住起来显得空荡荡的。是台湾“国民党”给买的。范嘉仪把我拉到她的卧室，紧紧抱住我，又是委屈又是欢喜，对我说：
“你再也不能与我分开。”
6，
越来越多关于我和范嘉仪的风言风语就传到了廖一梅女士的耳朵里。有些还算事实，有些就太妈不像话了，说我和老范和范嘉仪娘俩都好。阮玲玉是怎么死的？还不是被流言蜚语给害死的。幸亏我不是名人，不然小报记者不一定怎么编排。
我回家交公粮的次数越来越少，即便勉强交纳，也是缺斤少两。廖一梅在银行工作，人求她的时候多，牛逼惯了，基本上是话怎么难听怎么说：
“姓万的，你他妈的真长能耐了，外面说你包养了娘俩，一开始我还不信，从你床上的表现，我还不得不信了，你他妈太恶心了，太脏了，以后别碰我。滚。”
这种话也没法辨解，太恶毒了。
在银行工作的廖一梅女士对钱有着天然的亲近感和警惕性，家里的不到一百万存款早巳转入她的名下，我工资卡的几万块钱也被取得只剩下几十块零钱。行，做得够绝的。我能够做的也只是换了一张新的工资卡而已。
我和廖一梅女士分道扬镳只是时间问题了，如果我答应净身出户，立马可以办手续了，她那么爱钱。唉，可惜了我们刚刚还完贷款的一百五十平的学区房。
没有两处及以上的房产到处瞎勾搭小姑娘，即便把小姑娘勾搭到手，到最后可能落得个还住的地方都没有。
7，
范嘉仪台湾叔叔来到了祖国大陆。范嘉仪约我到家里吃饭，算是正式地见家长。我颇犯踌躇，长得又像，岁数差不了几岁，又偏偏以“女婿”身份，真是令人好生尴尬。听说台湾“礼义仁智信”这些东西保留的比大陆还好，我这么一个言行不甚端正的人，会被认同吗？不认同我事小，整个大陆被比下去，岂不是因小失大？
无奈范嘉仪满心希望我去见，那个时候，我不愿让范嘉仪见到我懦弱的一面，一个台湾“段正淳”我见之何惧？
老范那天光彩照人，更年期状态消失殆尽。台湾叔叔儒雅客气，由于讲话比较慢，显得每一句话都是郑重其事，恨不得让人拿个笔记本记下来，第二天发表一个“xx会谈”，他说：
“万先生，渡尽劫波兄弟在，再也不要对不起她们母女了。”
我慨然允诺。
最后，四人合影留念，以兹纪念。
8，
见了两回“年轻”的家长，我以为跟范嘉仪在一起也该是水到渠成了。一次我和范嘉仪做爱时，便大胆地提出了我的想法：
“嗯，我打算离婚了。”
“啊，那是你自己的事。”
“嗯～嗯，离婚了我就变得一无所有。”
“啊～啊，那还是你自己的事。”
“嗯～嗯～嗯，离婚了我正式向你求婚。”
“啊，爽死了，到时候我会考虑的。”
女孩子就是女孩子，一边做爱还一边害羞。她说不要，其实她是要。做为一名老司机，我深知其中的厉害，我如果此时踩刹车，由着范嘉仪去考虑，考虑来考虑去，老范就是她的前车之鉴。我此时必须加大油门：
“我再考虑，我今天就让你当娘。看你答应不答应？”
“好了，你个坏蛋。”
范嘉仪虽骂我是坏蛋，其实我是在行善。同一行径，时分彼此，善恶难辨，度人度己，全凭一念。
做为一名老司机，有时候，我也很困惑，男女之间都上床那么多回了，男人还图个啥？女人还图个啥？
9，
世风日下，人心不古，不知道什么时候起净身出户就算新时代美徳了。时不我待，我赶了这趟美德，廖一梅女士正式成了我的前妻。
没有多久，我和范嘉仪领了结婚证。
老范升级为我的岳母，虽然升了级，但她对我的净身出户一直耿耿于怀，还拿台湾的国民党与我比较。说，虽然没有名份，但人家给买了一百八十平米的房子，住着踏实敞亮。这话堵在这儿，我也赌了口气，一时买不起，租了一个差不多大的房子和范嘉仪一起住。
搬完了家，布置好了新居。正当我准备洗心革面，改邪归正，全心全意爱范嘉仪，好好工作，好好开始生活的时候，我所倚仗的，靠着它胡作非为的栏目组因种种原因上头要全面改组。念在胡老师为台里鞠躬尽粹大半辈子的薄面上，被勒令退居二线。我作为多年追随胡老师的股肱之臣首当其冲要靠边站。替胡老师当了十几年的家，业务早就荒疏了。年纪老大不小了，却是刚娶的媳妇。怎么安排？让干一个看设备的活儿，死工资四五仟块钱，正好够付刚租的那个大房子的房租。
天道有常，何曾饶恕过谁？不该得到的，统统拿走。
没了职权没了钱，我对女人再也没有那么大的兴趣了，人倒是规规矩矩了。但我总觉得最对不住就是范嘉仪了，申请了几次离婚，范嘉仪都没有批准。她说：
“你现在跟我离婚，毁的是我的形象，不知道我正处于上升期吗？一离婚，不正说明我当初看上的是你的职权。我她妈当初是看上你的职权了吗？要卖，当年大好的清白身子卖给老胡多直接，何必拐你这道弯？”
当年那么害羞一个姑娘，几年熏染，泼妇一枚，不得不说，电视台真不是什么好地方。范嘉仪脾气也越来越大，动不动就训我：
“你老人家好好给我锻练身体，保温杯里泡上枸杞不丢人，坚持不了几分钟才丢人。”
我何尝不知范嘉仪的苦心。有妻如此，纵变成“药渣”，也难报万一。
10，
一天，范嘉仪忽然特温柔对我说：
“万老师，给你商量一件事呗！”
看这意思是有好事，我赶紧也客气：
“范老师，您别客气，您讲。”
范嘉仪依然不紧不慢地说：
“我呢，在台里新接了一个栏目，栏目里钱啊物啊我也管不太好。您看您有这方面的经验，能不能过去帮帮我？”
我假装推辞一下：
“哎哟，我有几年没碰那些东西，别管不好再给范老师添乱，比较起来还是看设备轻省。”
范嘉仪：
“操你大爷，你去不去，不去我找别人了，哪那么多废话。”
这么好的机会，我哪能失去，我忙不迭地，一连串地说：
“去去去。”
范嘉仪突然恶狠狠地说，
“去，就约法一章，再招惹女实习生，我骟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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