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两个哥哥成家之后,父亲,母亲便过来照料他们的生活,帮他们带孩子,每年也只能国庆节或者春节回去几天,既然孩子们都在这边,为什么父亲母亲还是要坚持回老家呢?
因为老家还有一个已经满七十岁的大伯,在我记事更早之前,大伯就已经跟我们在一起生活了,上学的时候写过父亲,写过母亲,写过哥哥,写过老师,但是从来没有写过大伯。也不是不想写,而是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词语,什么样的笔墨来渲染大伯这份深沉的爱。
大伯跟爸爸有一个不太幸福的童年,大伯比爸爸大三岁,在大伯五岁那一年,他们的父母相继去世,那时候的爸爸才两岁,他们跟着我的太爷爷一起生活,在大伯十七岁那一年,我的太爷爷也撒手西去了,剩下大伯和十四岁的爸爸相依为命。
可能是看两个孩子孤苦伶仃的,所以林场负责人给他们俩找了一份差事,让他们在林场帮忙做饭,吃饭的时候大伯总是把好的饭菜都给爸爸,自己将就凑合,可能在他的观念里,他是哥哥,有保护弟弟的义务。
因为小时候疏于照料,大伯害了一场耳底,所以很年轻的时候他就听不到了。到了谈婚论嫁的年纪,大伯对爸爸说,家里太穷了,先给你找对象,你结完婚之后再说我。
那个时候结婚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因为我的父亲为人踏实勤奋,被我的姥爷看上了,那个时候也不兴什么三金彩礼,扯回来两块布给妈妈做了两套衣服,就把人给娶回来了。
妈妈回忆说,那个时候的房子都是茅草屋,盖的非常的低,伸手就能够着房顶的那种,后来有了我的大哥,爸爸自己在家种着地,大伯就外出打工了,大伯一年才回来一次,有一次回来收拾完东西就走了,据说是找了个对象,准备去外地生活,不打算回来了。
没过太长时间,大伯就又回来了还是跟爸妈住在一起,但是自己另起炉灶,自己做饭自己吃,父母一再劝阻,也没有劝动他,可能是觉得面子上过不去吧,后来我的母亲拿了一把铁锹把他垒的小灶台推翻了,把大伯气的在屋里哭,气的两天没吃饭,后来去把他们唯一的亲人,我的舅爷请了过来,最后,大伯决定跟我的父母在一起生活。
这一决定就是一辈子,后面有了我二哥跟我,大伯都视如己出,对我们关怀备至,他跟父亲一起辛苦劳作,挣到的钱也从来没有拿过,都来供我们兄妹三个上学了,他没有给自己添过一件新东西,衣服都是穿烂了,再缝缝补补,他喜欢去街上卖菜,都是自己在菜园里面种的小菜,用挑子挑到街上去卖的,他需要挑着挑着走三四里地,每天早上四点半起来收拾,五点他就挑着挑着出发了。
不管是烈日炎炎夏季还是冰天雪地的冬季,到了街上浑身都会被汗湿透,找到摊位之后一直守到街上行人散尽,早上不吃饭,到了街上也是一分钱也不舍得花,连口吃的也不给自己买。他卖菜的钱给我父亲,我父亲不要,说这个钱你自己存起来吧,其实我大伯是一个很抠的人,进他兜里的钱就再也出不来了。
后来我们兄妹三个人都离家了,他时常想念我们,再后来,我的父母也离开家了,只剩他自己一个人守着老家,可以想象,他是多么的孤独,可他从没有向我们表达过,只是自己默默守着家。想我们了,就翻翻我们小时候的照片,然后独自一个人流泪。
我们兄妹三个说要接他过来一起住,可他一直说家里养的有鸡鸭猫狗,菜园种的有蔬菜瓜果,他舍不下。就连结婚的时候他也缺席了,可能对他而言,我们都已经长大,各自成家,都已经不再需要他了吧,还有就是如果他也走了,老家就荒废了。
他帮我们守着的是小时候的回忆,等哪一天我们想回去的时候,老家还在,几乎还是小时候的样子,他养了几十只鸡,可是鸡下的蛋,他却一个也舍不得吃,都是等着父母回去了,分成三个箱子,分别拿到我们兄妹三个人的家里。
可每到夏天,鸡蛋根本就不耐放,攒了一个夏天的鸡蛋,在父亲放暑假回老家的时候,说让父亲带过来给我,可父亲打开两个看看鸡蛋全谢了,有的已经坏掉了,大伯心疼的不能行,然后背上筐子,村子里去收别人的好鸡蛋,好让父亲带给我们。
每年过年回老家,都会喝上养了几年的老母鸡汤,会吃上养了一整年的大白鹅,还会吃上原汁原味的土猪肉,还有没有任何农药化肥的小青菜,而这一切都要感恩于大伯替我们守着的家。
去年他70大寿,腊月二十九那天,大哥一家,还有我带着老公跟儿子一起回去为他庆祝,他开心的把后槽牙都笑出来了,我好久没有看见他这么开心过了。
临走的时候,他给了两个侄女还有我的儿子一人一千块钱,我说什么也不肯要,可我拗不过他,我不知道这1000块钱他要赶多少集,卖多少菜,他确实很抠,别人买他的菜,少一毛钱,他都不愿意,追着人家跑老远,也要把一毛钱要回来,别人随便说难听话,他耳朵背也听不见。
大队见他孤苦伶仃,给他安排了扫路的工作,他一个月可以领800块钱的工资,1000块钱,他要扫一个多月的地才能挣到。
他的衣服都是穿褪色了,也不舍得扔,袜子都漏脚趾头了,拽一拽,踩在脚底下继续穿,他抠到连一双袜子都不舍得给自己买,可他对我们却出手大方,他对我们的爱从没有要求过回报,他只希望我们好好生活,只希望我们过的好。
每年过年回去,他都舍不得让我们走,却也知道我们不能久留,可能所有的不舍与牵挂都化为了祝福,离开的人是幸运的,因为路上有无限可能,探索的路上充满惊喜,而留下的人只剩下孤独与思念,往后人生路,可能没有人比他更疼我们了,包括我们的父母。
父亲说,他必须回家,于他而言,长兄如父,更何况他们两个是相依为命长大的孤儿,即使那年疫情那般严重,他还是义无反顾的回去找他的哥哥。
我只希望时光能善待这位老人,他为我们贡献了自己的一生,这份恩情我们用尽一生也无法回报的,我们能做的,就是常回家看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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