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寄好信,就回来抱着我向医生辞行了。
多年以后我得知,母亲在生我之前,就已经怀孕过两次了。不知是老天注定的还是由于环境所致,母亲怀孕的那两个孩子都有问题。一个孩子是五根手指多了一根,另一个孩子则是发育不全。于是,在不满月的情况下,都做了引产。看着已经成形的孩子,生出来后就一坨放在了冰冷的铁盘里。母亲虽然只是模糊得看了一眼,但从他本来还动着的血肉,直到打了一针安乐,就再也不动的场景,深深地烙印在了母亲脑海的深处。
这如梦魇般的场景,至此就再也挥之不去。每到临睡之际,这个场景就会跳出来,接着就是数个婴儿的肢体跟着我的母亲,周围堆满了一个个婴儿或大或小,他们攀趴在她的身上……
之前的两次打胎都让母亲心有余悸,所谓的梦魇不过是母亲对那两个生命的愧疚和懊悔。对于任何一个母亲来说,自己孕育的孩子等同于心头上的肉。剐下去,是生疼的,而对于未来,这会伴随她的一生。
那一刻,我知道生孩子对女人来说,是生命里非常重大且郑重的事!
把思绪拉回出院后的我,妈妈把我带回到了外婆的住处。在那里,母亲修养了几天。因为我吮吸不了奶,所以母亲都是自己挤下母乳。把乳汁盛在碗里,让外婆用一个小调羹一勺一勺地喂我喝。我也好养活,喝了两三勺,就再也灌不进去了。
就这样过了几天,外婆也有着自己的农活。看着母亲的身体恢复了不少,便对母亲说:“你一直在我这儿也不是回事儿,回家去吧。妍子她爸现在也没看过这闺女,你回去她爸能照顾你一点是一点儿,杰也可以在外面专心忙着工作,务农活儿。你说呢?”
母亲点了点头,眼眶里的泪水倔强地打着转。
第二天,母亲就利索地打好包,挤进了火车站。母亲用背带把我背在后头,一手挎着装衣物的大布包,另一只手拎着一个暖水瓶和装有奶粉罐奶粉瓶的袋子。这样的形象,在闹哄哄的人群里淹没得无影无踪。有太多的人都是扛着大大小小的包,或坐着或站着或躺着地塞满了整个候车室大厅。
经过两天一宿的车程,母亲终于回到了父亲的家乡---江南的某个小镇。
父亲穿着一身白色的衬衫 ,一条做得笔挺的黑裤,站在出站口等着母亲。看到母亲的身影,父亲就三步并两步地到母亲面前,接过了大包小袋的东西,心里有了根地拥着母亲坐上了回家的大巴车。
一路的颠簸,又是走了半小时的路程才到达家中。
眼前是一栋两层刷着白色漆的小楼,一道红色砖墙从小楼的中间延伸到院墙,形成了一个狭小独立的院子。原本是一栋整楼,划分成了一分唯二的小楼。右半边是属于父亲的三哥三嫂的房屋,左边的一楼一地就是属于父亲和母亲的婚房。
虽然上头没有婆婆 ,少了婆媳的烦心琐事,但嫂子和弟媳的战争在悄无声息地萌芽和暗流涌动着。
父亲和母亲寒暄了几句,就换上了一身干活的衣服,赶往地里去务农活了。母亲趁着还在睡觉的我,把屋里屋外打扫了一番,衣物东西该归置的归置。
曾经医生说的话,这孩子养不活的话一直萦绕在母亲的心上。母亲不断地向天祈祷着,希望我能平平安安地活下来。每一次喂奶也是母亲心焦的时候,心里总盼着我多喝几口奶,可事实是人家已经能喝几百毫升的奶了,我连100毫升的奶都难灌下去。
母亲就选择多弄点不同的东西给我吃,泡麦片、泡米粉、煮米汤等一些稀食来喂养。
日子就那么一天天地过去,我也慢慢地长大。等到了两岁我才学会了走路,虽然发育生长得比同龄人晚,但还是活了下来。这对于我的母亲来讲,是很欢喜的事。
但也随着自己的长大,母亲慢慢发现了我的暗疾。去了镇里,市里都没有办法查出来病因。辗转了几个大医院后,去了上海的仁济医院。
医生皱了皱眉,仿佛碰上了世纪难题。只说先住院,然后召集专家来制定方案。
一次又一次的手术,让母亲的眼泪都流干了。
我至今都记得,在儿童重症室的一场画面。
我大概在发烧着,头下面枕着一袋冰块,硬邦邦得。她一个人站在米白色门的背后,通过一个小窗户才能远远看到我一面。我看着窗户外面的妈妈,突然很希望她在我的身边,我眼泪珠子像断不了的弦一样连着往下掉,妈妈看到我哭了,轻声说道:“不要哭,要乖哦!好好休息,妈妈就在外面守着你!”
我听到妈妈说的话了,我点了点头,用另一只没有挂盐水的手,擦干自己的眼泪。我知道妈妈就在外面,我心安了。思念的情绪隐藏在了,我闭下眼的双眸里。
我从死神下一次次逃脱,睁开的第一眼,就能看到妈妈在一旁守着我,还有用时间给熬出来的术后汤。
备注:90天无戒写作主题训练(3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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