扒拉石头

为逃避噪音，早起跑步。外环路人烟渐熄，前方远处也有个跑步的人。

想着追上去，又觉得太累。可看到人家拐弯了，便也想去看看，转角那边的风景。慢慢跑过去，不知觉到了科学中心马路对面道旁的垃圾堆。回头吧，这道路蜿蜒没玩没了，不像内环，不断前进能回到原点。

扭个头，正迎上太阳和云撕破脸，这扑面而来的光和热刺杀人也，感觉就像被太阳哥们拍了肩，回头看见一个有牙没眼的高能微笑就罢了，还有近在咫尺的口臭，令人眩晕。

路上的树高，常有莫名物体垂钓，随风嘚瑟，好不恶心，闹得我时不时闪身一躲。忽看见另一边小树苗的底下有石头！捡几个回去放进水缸里吧。

于是我就一棵树一棵树地扒拉，扒拉出蜘蛛蚂蚁臭泥巴也不怕。一边默念此地不宜久留，一边手脚并用扒拉石头。

贪心不足，石头多得手上拿不了了。我看四下无人，就把衣服的下摆往上一翻，做个临时兜子，把连泥带土的石头放进去，一颠一颠走着继续捡。

不经意快回到闹区。散步的大妈特意停下来看我。我不敢对视，快步前进，生怕她用高分贝给我做思想工作，警告我把石头放下。

躲得了大妈，躲不了一区一个的环卫阿姨。

“靓女，你采草干啥！”

啊！完蛋了！看在叫我靓女的份上先给她笑一个。

“啊哈哈，我捡石头！我养鱼！我放鱼缸里，啊哈哈……”

“哦！我以为你干啥。这里前几天喷了药水的！……”

虚惊一场！“啊那我回去洗洗！！”

赶紧扭头脱身。走两步才后悔，怎么没问阿姨要个塑料袋！我用衣服兜着石头回村，别人看不到石头就看到一个高个子嫌疑犯衣服上翻兜着鼓囊囊不明物体，怎么看都有小偷小摸珠宝大盗的嫌疑啊。不行不行，当务之急，找个塑料袋！

我的想法咋这么奇怪呢，仿佛提着塑料袋，袋子里的东西就是自己名正言顺买来的，兜在怀里就有不明途径搞来的嫌疑。大概是因为我认为融入一个地方，就是融入这里人造物和行为——别人用什么你用什么，别人怎么用你怎么用——否则，太扎眼，一看就是外来的，令人不安——为什么不安？大概是源于“生于斯长于斯”的求安稳不挪窝的农业文明的恐惧？

扯太远是没有用的，要找塑料袋的时候才发现地面是如此干净，好在就在村口，找到了，还挺干净。捡起它的时候我觉自己像收破烂的。以前看到收破烂的，心里会提醒自己，要尊重别人，职业是平等的。现在想想，如果内心里没有歧视，我又为何需要格外提醒自己呢？现在我就是收破烂的了，才觉得“看见一个塑料袋并抢在风之前跑过去捡起它发现它挺干净还格外高兴”这件事是多么的正常，就像吃饭和拉屎一样，就是这样。

提着塑料袋整个人就像模像样了，除了肚子上一滩黄巴巴的印记。回到家洗干净石头，发现它们被泥土遮盖的地方不如我想象的那般完整，霉点和坑随处可见，仅有几颗是让我特别喜欢的。我在土地上拾起它们或扔掉某些的时候，仿佛掌握了某种生杀大权，俨然一副博物学家野外考察的姿态欣赏着它们。现在回到家，美好的感觉不再，我也不想为那几个霉点和坑发愁，统统放进水缸里，和我从海边捡的玩意儿一起。绿萝和水莲就生活在这里吧，我为了你们的窝，尽力了。

水缸.jp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