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爷爷今日去镇上办事回来,说燕医生已不在镇上的医院坐诊了,我捧着一杯红糖水,坐在餐桌前,越发觉得食欲全无。
“那他去了哪里?”
“回他原先的村里啊!”
“可是,医院为什么不让他坐诊了?”
“七十多了,早该退休了!”
原来,他有那么老了吗?我的心里又添了几分伤感。在我的记忆里,那个总是漫不经心地和我开玩笑的老头,好像不会老哦!再也见不到他了,怎能不让我伤感呢?
燕这个姓很少见,更何况是中医,很难得。我婆婆说燕医生原先是在我们这个村子里当医生的,后来镇上医院的那位医生走了,人家才请他过去坐诊。
我自幼体弱多病,与医生们很是有缘。我父亲年少时学过医,炳哥哥几乎是看着我长大的,还有炳哥哥的师傅孙医生,也就是我父亲的师兄,每次我去药铺找他,他总是难得的和蔼可亲。
我舅舅的医术算不得高明,他的两个女儿可全是医科大学培养出来的医生。表哥的医术及口碑也是极好的。还有之前给我父亲治病的何医生,临终前还给我打过电话,只是我不知道他那时病得厉害,没来得及赶回去见他最后一面……
扯了这一堆废话,我其实是想说燕医生与众不同,他是这许多医生里面唯一不主张我吃药的人。
我第一次去见他,他盯着我瞧了瞧,“今天早上吃了几碗饭?”
“啊?……我早上没什么胃口,吃不了多少的。”我看了看我婆婆,其实那时我有点不习惯婆婆家的饭菜,按我喜欢的做了婆婆又吃不惯,所以只好迁就。
可是一迁就,就迁就出了毛病,一侧乳房总是隐隐作痛。我的姑妈是因为乳腺癌去世的,做了手术和化疗之后都无力回天,我联想到遗传基因,不禁有些害怕。
他给我拿脉,又问我怀里抱着的大宝多大了,问他吃饭吃得好不好。我说他老是喜欢感冒发烧,每次都吓得我半死。
他说,孩子大一点就好了,以后他的身体比你要好。
“哦,那我的身体……”
“没什么毛病,回去多吃点饭。”他收回了把脉的手,微笑地看着我。
“可是,可是为什么会痛呢?”
“肝气郁结啊!你想吃什么就吃什么的,家里没有的就让你婆婆去买。”他侧过头去看看我婆婆,“你婆婆节省了一辈子,正好也可以吃点好的补补身体。”
婆婆笑了笑,“比起以前没饭吃的时候,如今天天都是好日子。”
我觉得他好像不相信我有病,于是从袋里拿出医院的检查结果和医生处方,他仔细地看了看,“乳腺增生不就是肝气郁结么?”
“真的不用吃药?可是会痛啊……”我一时有些急了。
“孩子还在吃奶么?多让他吃几次奶就好了。”
“可是,他已经断奶了……”我低下头去。
“那就给你开个单子,是药三分毒,年纪轻轻的,开心一些,什么都好了!”
我看着他写药方,心里却是五味杂陈。
他写好药方,仔细看了看,“你睡眠不好么?”
“嗯,有时醒了就睡不着了……”
“怎么?你老公不在家里,就睡不着?”他突然开起了玩笑,真有点为老不尊啊!
“啊?怎么会……有时孩子会哭嘛!有时操心他要拉尿……”我一时有些语无伦次。
“不是有纸尿裤么?”
“可是……可是他们说纸尿裤用多了上火。”我婆婆听人说,纸尿裤用多了会丧失生育能力,不让我用。
“那纸尿裤造出来做什么的?不要听别人怎么说。孩子睡得好,大脑发育得也好,抵抗力也会好些。”他的一番话,佷让我感动,婆婆也一声不吭。
“我加了一味夜交藤,一味穿心莲,如果实在是瞌睡,就少喝点。”
“哦,好。”我接过药方,看了看,他的字写得潇洒随意,难得的好识别。
药房的药出奇的贵,这么平常的药,一副大概十多块吧,药房却要四十多,我暗暗吃了一惊,也没说什么,抓了药还去向他道了谢。他起身出来送我们,倒让我有点受宠若惊。
五副药吃完,药效是有的,睡眠和食欲也有好转,但没有去根。我不急,再去抓药,婆婆却有些不高兴了。
于是,一个人带着孩子去,他见到我有点意外,“还没好么?”
“还是会疼……”
他伸出手来给我拿脉,难得的沉默。
“唔,不急,我给你换几味狠药,你连续吃一个月,估计就好了。”
他写好方子递给我,我好奇地看了看,“蒲公英啊,算什么狠药?”
“蒲公英也是极好的,又容易找到。”他笑着说,又问起我夫君的薪水。
“你把孩子丟给你婆婆带,你去找你老公。”
“啊!不行的,我婆婆她眼睛不怎么好。”
“眼睛不好不一样也要吃饭吗?只要她有饭吃,就饿不到他的。”他有些怜悯地看向我,仿佛看到了我的处境艰难。
我沉默着,“我今天带的钱不够,可以先点五副吗?”
“我给你再抄一份方子,你到村里点就好了,带着孩子跑来跑去不方便。”他说着,开始写药方。
我一时感动得说不出话来,我听婆婆说他就住在医院旁边的商铺里,自己买菜做饭,连厕所都是和人家公用的。他在这里坐诊,薪水一定是和中药房的收入挂钩的,他却让我去村里的诊所买药。
我坚持在那里点了药,他把我送到路边坐车,“路上小心点,扒手多。”他突然叮嘱我一句。
……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