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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赚点零花钱买菜,在家附近的地方我做了点兼职。下班的时候,我在拥挤的等红绿灯的车流中穿插而行,突然好像是有人在跟我打招呼,我抬头寻声望去,一张熟悉的面孔在拉下车窗的小车里微笑。
啊,是你,你怎么开上车了?你也学驾照了?
面对我语无伦次的疑问,这个50好几的老男人,得意的像个孩子。
这个人就是柳姐的老公,这也是我们认识十多年来第一次他主动跟我打招呼。那个以前提着个泥桶瓦刀穿着一身水泥灰的破衣服的站在马路上等雇主的男人,跟现在这个开着豪车一脸春风的男人的确是一个人。
我以前看到鸡汤文里说,如果一个人开的是小车,而他的朋友骑得是自行车,在路上相遇,那么这个人就不要跟他朋友打招呼伤他自尊,这是教养。而我不仅连自行车都没骑,用的是比自行车还原始的交通工具--两条腿。可我却一点也没有鸡汤文里说的什么自尊,虽然他是在显摆,我却替他感到由衷的高兴,内心只有无限的感慨啊感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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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切只是因为我跟这个男人的老婆太熟了,熟到我们即使吵红了脸还要死乞白赖的相互关照。十多年来就像亲人一样在这个城市既抱团取暖又各自奔忙。
那个为了生存刚开始到大城市来租不起房子每天跟着男人睡马路的柳姐,那个在各大医院里做护工的柳姐,那个在苛刻的富人家做保姆的柳姐,那个在工厂被机械割断静脉拿着赔偿款盖房子的柳姐,那个帮我打架帮我上访帮我带孩子的柳姐,再也不是农民工的那个身家了。
柳姐大字不识一个,可胆比天大,心比狼狠,她两个儿女并不是在老家当留守儿童,而是在县城读书,那年头她敢变卖老家所有值钱的和不值钱的东西,花一万块钱买下县城里的一个土坯破房子,从而又结识的那破房子的邻居,后来柳姐让邻居成了她孩子的监护人,自己和老公又裸奔到省城武汉继续讨生活。那个邻居的男人跟小三跑了,留下房子孩子和地皮给了这个女人,她孩子比柳姐的孩子大,且有三个,好玩的是他们交换养孩子,那邻居的大姑娘后来被柳姐带在身边打工。那两个小的就跟柳姐的孩子一起在县城读书,一到暑假,柳姐租的那点小房子就像幼儿园热闹无比,她虽然常常捉襟见肘,但压根就没有难到过她的事,她脚下不仅带风而且走路从不看人只看地面,她说了,人有什么好看,看地上才有路子,所以她总能捡到东西,小到塑料瓶等垃圾,大到别人丢失的财物,所以她从来不空手,也从不去想面子有多少钱一斤。
柳姐租房子总是在批发蔬菜的市场附近,买菜根本不花钱,一到下班,就跟着老爹爹老奶奶还有流浪汉到菜市场的垃圾场捡各种蔬菜,要啥有啥,她常笑我,买菜是花冤枉钱。她捡的菜还总是是给孩子们吃,平常她在外面赚钱除了吃馒头就没见她吃过什么。
我最佩服她的也是她的生存之道,觉得她放在任何地方即便是沙漠都能活命的人。而我当时也是一个被命运逼到了悬崖边的人,认识柳姐像是抓住一根救命稻草,那根救命稻草就是我人生的恩人。我见识了她的霸道,她的泼皮,她的蛮横;每个人的性格是要有天赋的比如柳姐,她的身板硬朗,个头偏大,骨头有劲,外皮多肉,活脱一个长了多年的老仙人掌,谁惹谁流血,有这样一个比男人还男人的女人跟我这样一个弱不禁风的林黛玉走在一起,别提多有安全感。
自从孩他爸去世以后,孩子的奶奶和叔叔简直恨不得跳起来欺负我娘俩,我找社区找街道找街坊,都只能相劝而不能相安,世上最难管事的就是家务事,他们都只能暗示我力量单薄,这种事只能是茅厕里的石头,有了柳姐,世道就不一样了。孩子的奶奶臭,柳姐比她更臭,他们硬柳姐比他们更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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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一次,我回家开不了门,被人换锁了,我不再找社区,套用柳姐的逻辑,捡了块砖头把锁一砸就开,然后叫来了柳姐,她立马找到孩子奶奶,脱下脚上穿的鞋子,照着她的脸不分青红皂白的扇了她几鞋子再骂,有你这样欺负媳妇的吗?你儿子死了,你不但不对媳妇好,还总想赶他走,你是不是人投胎的。
打得人家措手不及,我在一旁吓得要死,生怕打出祸来,柳姐却大义凛然的样子,怕啥,再有人找歪试试看,以后随身都带把刀,我都还信这个邪了。
邻里邻居都以为我娘家有个狠角色,也没再煽风点火了,他们自知理亏,也没敢去哪里告状。就这样直守到房子拆迁,经过多方调解,才跟欺负我娘俩的人永不相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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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久后,柳姐老公跟人合伙做起了装修,手艺和生意都还不错。柳姐也去了一家小私企上班,结果在操作机械时不小心把手背上的静脉割断了。我去医院看她时,叫她跟厂房打官司,要么去劳动部门上告,可她到好,说不必了,厂家答应一次性赔偿,正好县城的房子要重新再建,那地段现在老值钱了,盖个五层楼再出租,以后就有钱了。
是有钱了,她的两个孩子都考在武汉上了大学后,继续留在武汉工作,现在女儿是三甲医院的医生,儿子搞软件开发,事业都有成,儿子前年就买了车,连他老公也都赶起了时髦。他们相继在汉口付了两套房的首付,一家四口忙着热火朝天的工作赚钱,日子过得那叫一个红火。
这几年柳姐一直在我面前显摆,女儿给她买了两件真丝旗袍,虽然我相信她仍然穿不来旗袍的气质,但我知道她绝不会再低头走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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