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杯酒，往事不回首

看到林立在朋友圈里晒出的结婚照，顾栀芙不由地流下眼泪。

手机恰如其分响了起来。一瞅屏幕，正巧是林立拨来的电话。

顾栀芙拿出纸巾擦了擦眼泪，又将它揉成一团，向垃圾篓扔去，白色的纸巾在空中划开一条冷冰冰的弧线。

她转身往窗外望，五月梅雨季，香樟婆娑高大，开着白色的小花。

她忽然想起，高中时学校的那条林荫道，穿一件白衬衣的林立站在树下，向旁边的女孩介绍这种植物。

林立说，“皮如柳而坚实，叶似梨厚大而面青碧，背丹如枫，枝干婆娑荫地，夏开白花，五出若梅，秋结子，至冬成实如榛，褐色而不堪啖，惟可作油燃灯而已。”

顾栀芙觉得自己就像那香樟子，百无一用，唯有替人垂泪至天明。

她清了清喉咙，接通电话。

林立说，“栀芙，我要结婚了，希望你能祝福我。”

“让我祝福你，那我祝你以后的日子无悲常喜，所流之泪皆因喜极而泣。”顾栀芙一字一顿。

“如愿才好。”林立回答道。

                              第一杯

         敬——这些年我为你流过的眼泪

我接到顾栀芙电话的时候，她已经喝得半醉。

她说，“唐素啊，你说我是不是傻瓜，林立和我分手三年了，转眼就结婚，我还是放不下。”

还没想好怎么安慰她，电话那头就传来宋小炘的声音，他说，“姐，别担心了，我在这边照顾她。”

“小炘，别让她乱跑，我这就过来。”

顾栀芙这家伙，不喝酒的时候绝对是笑不漏齿的淑女，可一喝醉，天王老子都不认，肯定想方设法要整出些幺蛾子。一次是把手机扔厕所，一次差点抡瓶子砸人，这次保不准又出什么差错。

我一边催促出租车师傅抄近道，一边颇有些感慨。

感情这事果然没办法预料，顾栀芙喜欢林立八年，终究还是路人天涯。原本想好的执手，是给他人披上嫁纱，说好的白头，是陪别人白了头发。

我忽然想起，顾栀芙和林立分手后某一天，她喊我喝酒，边哭边说，“我以为我和林立隔太远，就像隔了一个天涯，才会分手，现在才知道，什么天涯压根不是萧郎路远，而是一转身，心朝了背面。”

后来我才知道，和顾栀芙分手后，林立很快和他的前女友复合。

他说，对不起，栀芙，爱不是感动啊。

                              第二杯

                   敬——年少时的勇敢

实际上，林立和顾栀芙拍拖时间不长，而且是异地。搭载K字打头的列车，仍旧需要1天7小时5分钟。

然而，在顾栀芙心里，那是一生一世啊。

暗恋林立五年，她无数次想过他们恋爱的样子。所以林立一说在一起，她就开心的像个孩子。

顾栀芙说，对林立是没有缘由的喜欢，就像电视剧里的一见钟情。那个穿白衬衫的少年眉眼像水一样温柔，微微一笑便荡漾在自己的心上。

我记得顾栀芙第一次见到林立的情景。

在我们那个不大的值日区里，她拉着我的手，目光灼灼地说，“唐素，我未来的男朋友是那个人的样子啊。”

那是高一分科后不久，我刚到栀芙她们班，对这个一头长发、眼神灵动的姑娘仅仅圄于安静、文艺的映象。

她这赤裸裸的表白，着实吓了我一跳。

在喜欢林立这件事上，顾栀芙绝对勇敢，是实打实的行动派。

“四月十七日，体育课，我打听到了你的名字。

四月二十二日，我有了你的电话号码，然后要到了你的QQ号码。

四月二十七日，我开始绣十字绣，你说好了给你，我说除非你做我男朋友。

五月六日，手机内存卡坏了，我丢了与你六十几页的聊天记录。

五月十一日，宿舍的约好了一起出去玩，你第一次见我，叮嘱我少喝点，即使我后来还是醉了。

五月十二日，教室停电了，我去找你上自习，咫尺的距离，却紧张到无话可说。”

顾栀芙说，我真的很开心，可以光明正大看到他。可以在被拒绝后，厚着脸皮接着去烦他。可这年少的勇敢，现在的我再也找不到了。

                               第三杯

                 敬——你许我那场空欢喜

“换我心，为你心，始知相忆深。”

顾栀芙喜欢这句词。她说，这个叫顾敻的古人，倒是懂得女孩的心思。林立也懂，只是他的懂太伤人。

“我觉得默默喜欢他才对。看他开心，我也开心，看他难过，我也难过。慢慢过上好多年，我会遇上我的MR.RIGHT，然后告别他。”顾栀芙说，“可能我太贪心，他看一眼 ，便沉沦。”

正葱茏年纪，不愿意隔着别人偷偷看你，不乐意你只摸摸我的头发，不满意你喊我一句妹妹接着和其他人嘻嘻哈哈。

15岁的栀芙说，“我可以等，等你喜欢我。”

整整五年，林立高考失利、复读、离家读书、期间谈朋友合好又分手，只有顾栀芙一直在身后。

不同于通讯工具上的大胆，现实生活中的栀芙依旧是温柔的女孩子。她陪林立打游戏、散心，寄零食和信给他，帮他挑选礼物，调整论文格式，甚至出谋划策去讨别的女孩子的欢心。

在我身边的一群姑娘中，栀芙爱的最辛苦。她动情太早，又太深，所以足够卑微，惹人心疼。

栀芙的QQ签名，一直写着，要足够坚强，才能念念不忘。

所有低到尘埃的姑娘，无非抱着催发那朵清嘉婉丽的花的心愿。

我20岁的傻姑娘和15岁那年一样，心甘情愿陪着他的心上人喜喜忧忧。

五年时间足够检验一副真心，用水浇，用火淬，用赤焰锻造，和着栀芙的付出、祝福、羡慕和一点点不甘，终于让林立动了心。

大三那年夏天，林立问栀芙：“要不我报考你那边的研究生吧？”

栀芙向他撒娇：“我这是要霸占你吗？”

林立回复到，“我其实想说，我可以霸占你吗？”

栀芙说，她到现在都记得，林立每句话后面带着一个捂嘴偷笑的表情，她觉得，有那么一瞬间，林立是真的愿意和她在一起的。

不像他在分手时说的那样，在一起只是为了不辜负一个女孩子五年的等待。

                              第四杯

                 敬——你教给我的爱

林立说分手的消息，隔天早上，顾栀芙才看见。

用手捂着眼睛躺了两分钟，她起床收拾，早上有节课是统计学，栀芙还是第一个算出了那道题的答案。

表面无恙，心里却万念俱灰，栀芙说，“只有我自己知道，我再也不敢谈恋爱了，即使在未来遇到多好的人，我都不敢了。”

开学季，林立和他的前女友重归于好，栀芙的眼泪终于流了下来。

“我知道，你不爱我。祝你和爱的人幸福快乐。”栀芙发消息给林立。

“我们还是朋友吧？”林立问得怯懦。

“是，一直是。”栀芙回答道。

因为这件事，我一直骂栀芙没出息。

可栀芙笑得悲伤，“我昨晚梦到他了，别人的脸都清清楚楚，可是我却怎么也没勇气抬头看他一眼，我只清清楚楚记得他的那件白色衬衫。”

回到原点，栀芙还是以前善解人意的栀芙，陪着林立考研，考研失败后找工作，听他发牢骚，帮他出主意。好像从来没有在一起过一样。

林立大概也忘了，在他眼里栀芙成了妹妹。他甚至张罗着给栀芙介绍对象。

栀芙觉得，这样子也不错呢，少了爱人，多个亲人，也权当对得起自己的少女时光。

可是眼前烂醉的她，眼里分明有不甘。

“我很想洒洒脱脱说声再见。”喝醉的栀芙抱着我哭。

宋小炘站在旁边手足无措。

他知道在例假时，给栀芙买红糖红枣打热水的。知道在生日的时，送栀芙手套，发卡。会打印栀芙的照片，向栀芙许诺，一直记得最美时候的她。会写信给栀芙，信里有一个故事，故事里的女孩喜欢怀旧……

这样温暖的男孩子，却不知道如何安慰为其他人流泪的梦中女孩。

傻栀芙，其实林立教你的爱，你还是没明白。

                               第五杯

              敬——往事随风，你我幸福

宋小炘陪栀芙参加了林立的婚礼。

没多久，我收到栀芙的信息。

她说，“素素，我和小炘在一起了。”

“妞，你终于想通了。”我打趣她。

栀芙发来她和林立的自拍，上边歪歪扭扭地写着，往事随风。

“八年，是真放下了，”我有些疑惑，“什么让你回心转意的？”

“那场婚礼。”栀芙发来林立的结婚照，让栀芙沉沦的少年依旧眉眼如画，新娘子亦是笑靥盈盈，真是郎才女貌，般配非常。

婚礼上，林立回忆和新娘恋爱的点点滴滴。

他说，新娘喜欢综合楼前面的一排香樟树，每次回教室都要摘一两片带回去夹在书里。她这个习惯多么可爱，认识的人当中只有她这么特别。

“我也有这个习惯，一模一样。我甚至拿香樟叶做成书签给他，他却不记得。”栀芙说。

他说，新娘是唯一陪他打游戏的女生，却忘了我陪他开黑。

“他记得爱人的点点滴滴，却想不起一分毫我的痕迹。我难过的想哭，小炘拉着我说，栀芙，坚强一点，要知道你永远唤不醒假装糊涂的林立，而我永远感动不了不爱我的你。他最后一句，声音很小很小，我却听到了。我觉得林立残忍，可换个角度，我不过也是林立。”栀芙说，“我对小炘同样残忍。”

“林立过来敬我，端着酒杯那一刻，我忽然一下子看清楚他的脸，原来，已经不是我心心念念的少年。然而，身后的宋小炘确是白衣胜雪，眉目青青。”顾栀芙笑着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