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我经历了一次投诉。儿子曾写下一些日记,统称为《初恋那件小事》。我效仿儿子,把这次经历叫做“投诉这件小事”。
给远在瓦房店的朋友,邮寄书时,我首先想到了邮局。邮局资费贵,邮寄时间长,不过,因为国有企业的良好声誉,而且是直接投递到本人,我才有此决定。在选择是特快还是一般邮寄时,从经济的角度考虑,我选择了后者。我心里暗想,最多也不过相差三天吧。也许就是这个决定引发了投诉的发生。
邮寄十天之后,朋友仍未收到,我便到邮局查询。接待我的工作人员,恰巧是帮我邮寄的那位女同志。她三十岁出头的样子,眼睛大,脸上缺乏笑容,处理邮件时,一直是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热情少了些。
“元月28日早上包裹已经到了瓦房店,燕子本人签收!”她语速很快,语调坚定有力。
我疑惑了,于是,再次和朋友进行了沟通。
“我朋友回话说,人家今天没有签收啊。”
“让对方到那边邮局查询一下!”她头也不抬,仍是一副坚硬的语气,说完就背转身子做自己的事情了。
我心里不悦,暗想:“你为什么不能给我协调一下呢?邮费我可是交给你这里了呀!”
“到那个邮局查询呢?”
“瓦房店!”
“我的意思是到瓦房店哪个支局?”
“瓦房店!!”
“瓦房店像济源一样,肯定有许多邮局,我的意思是到瓦房店哪个支局查询?”
“瓦房店支局!!!”她的声音忽然提高了八度,“我不是给你说那么多遍了,你没有听清吗?!瓦房店支局!!!”
我苦笑不已,心里提醒自己:“没有人可以伤害我,也没有人可以让我生气,除了我自己。”
这时,朋友打来电话。她已经到了邮局,让我和瓦房店邮局的工作人员讲话。我看见有一个男同志,带来一个小孩,交给了刚才和我对话的女同志。他们正在交谈。我于是请求邮局另外一位年轻的姑娘,接听电话,让他们双方邮局的工作人员进行交流。那位姑娘重新要来了我的邮寄清单,在电脑上进行查询。我也侧身查看相关信息。我看到了“瓦房店李庄支局,投递员于述凯,燕子本人签收”等字样。这时,我的耳边传来说话坚硬的女士的说话声,她在用邮局的固定电话大声地与电话那端争吵,话语中甚至出现了一些脏话。
当这位年轻的姑娘放下电话时,那边也停止了争吵。她开始收拾东西,有马上要出去的迹象。我忽然冲着她大声地喊了起来,或者说是咆哮,就像十几年前我在内蒙工商银行、湖北酒店里的做法一样。
“你再看看是哪个支局?有你这样的工作态度吗?!你有没有一点责任心?!!你叫什么名字?!!!”我俨然以一个受伤害的角色斥责着对方。
“不就是瓦房店支局吗?”她低声嘟囔着,一副惊诧与质询的语气,同时眼神和他的同事进行着交流。
“瓦房店李庄支局。”得到同事否定的回答后,她嘟囔着又重复了一句,拿起了围巾就要去开门。
“你们领导是谁?今天的事,如果解决不好,我要向省局投诉你!”我看见她,打开门急匆匆走了。我看看时间,刚刚十一点。
我坐在椅子上,像一块磐石屹然不动。年轻的姑娘显然没有遇到过类似情况,有点手足无措,告诉完我要投诉的张姓女孩的名字后,犹豫着,不知该不该把领导的联系方式告诉我。这时,刚进来的一位男性工作人员和她简单交谈了一下,她告诉了我一个手机号码。
他们的肢体语言,让我怀疑这个号码的领导身份。不过,我还是很快拨打过去。她静静地听完我的事件描述,然后说,她了解一下情况后,再给我回话。
我的投诉真正开始了。想到以前经常给朋友们分享如何面对客户的投诉,我心里不免有些好笑。我觉察到我的情绪已经被一只无形的手调动起来,知道我在利用受伤害的角色控制别人。我同时也感觉到,在这个控制过程中,其实真正被控制的是我。我的胃部不舒服,有一种收缩感---我已经沉浸在自我设计的角色里了。
我像一块磐石屹然不动。我再次回拨那位韩姓领导的电话,她已经不再接听了。我不知道事情会如何发展,我继续一遍遍拨打,即使对方一次电话也不再接听。我传达的是一种坚决的态度,而不是其他。好奇心让我产生一定要把游戏做下去的决心。决心等于信心。我一定要打赢这场“战争”。
我发了一个短信过去:韩某某,你好!我知道你不想接听我的电话。不过,事情已经发生了,总得有一个解决的办法。而且,你给我承诺,说要给我回话,我还在等你的回话呢,在邮局。
我要投诉的张姓女士,急匆匆地又回来了。
“我当时不是已经告诉你是瓦房店邮局了吗?”她依然在推卸责任,而不是我期待中的道歉。
我眼睛和她对视了一下,并没有回应她。她又说了几句事情多,今天心情不好之类的话。我依然像一块不会说话的磐石,坐在椅子里。她忽然接近我,脸上的神情很滑稽,嘴角僵硬地露出讨好的微笑:
“对不起,我错了······”
“这件事已经和你没有关系了。”我挥手打断了她的话。
她为什么不采取行动,来解决问题呢,哪怕是告知我的一个虚拟的不能立刻执行的方案呢?
“你这人怎么这么倔?!”她又开始指责我。
“我不倔的话,还一直以为你是正确的,我是无理取闹的!”我酸溜溜地反诘道。
她清理完堆放在柜台外与我有两米距离的邮寄品后,从我身边走进柜台,与那位年轻的姑娘交谈几句后,开始打114查询瓦房店邮局、瓦房店李庄支局的有关电话信息,然后一个个拨打过去,但均无人接听。
韩姓领导过来了,年龄不大,我们一起走进了隔断门里面交谈。
“她给你道歉了吗?”她想得到期待中的我的肯定回答。
“难道道歉可以解决目前的问题吗?”我态度坚决地说:“现在你来了,已经和她没有关系了。”
“我如何做,才能让你满意?”
“我满意的前提是,你作为领导,第一,如何来处理张某某的行为,第二,如何来解决我的事情。我要的是解决方案和结果。”
“不能开除她,又不能罚她款,你说怎么办?”
“ 为什么不可以开除她,为什么不可以罚她款?”我接着说,“我也没有要求罚她款,也没有要求你开除她。”
“她是老员工了,因为这件事,如果上面知道了,受处分名声不好。”她忽然抬头对我说,“难道你让我道歉吗?”紧接着,她又改口道:“我替她向你道歉,好吗?”
我注视着她的眼睛,没有做出任何回应。她忽然低下头,嘴角抽动着,头抬起时,眼泪已经顺着脸颊往下淌。
她开始示弱了吗?这是我没有想到的。
“我其实不是领导。”她边哭边说,“那位姑娘刚来,不知道我们领导的电话。我和张某某是同事。她上班,一个人带孩子很不容易,还要照顾婆婆,她老公什么也不管。如果我是她,我都做不到她那样子。她今天就是和家里人在争吵·······”
我静静地听着,打动我的不是她的眼泪,也不是哭诉的内容,而是她的诚实。
“我们一起见见你的伙伴吧。”我最后提议道。
当我们走出隔断门时,张某仍然在那里打着电话。看到我们时,她抱怨道:“怎么都没有人接电话呢?”我们的目光对视一下,她很快低下头,带着哭腔说:“家里事乱七八糟的,真的对不起啊。”
“我已经原谅了你。”我对她说,语气和之前相比温和了许多。然后,我又补充道:“你应该感谢你的同事给你的帮助和支持。”
2012年01月3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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