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的终点是家,是入土。
从小我远离家园,踏上越来越远的求学之路。十岁那年开始寄宿学校,一周回一次,十四岁那年一个月回一次,甚至更久。那时候我就像在外的游子,“归”是我唯一的期盼。这种期盼每到周末或者月末就会化成一幅幅具象:背着书包,坐在车厢里的人儿一次次往车窗外探头,车头驶向的方向便是我期盼的方向,耳边呼过的风也是我期盼的风,伸手用力去阻挡,它是那么的有劲。
后来,这种期盼越来越具象,离我越来越近。它更多的是欣喜、是愉悦,是母亲总能在我到家之前做好吃的,对我嘘寒问暖。这样的优待总能让我对家保持新鲜感,驱逐我独自一人在外生活的孤独,也让我对家有了更多的留恋。
再长大一点,我知道归的另一面是离,离的目的地是遥远,是未知,是一个归来就不愿再去的地方。可能那里也会生出期盼,但那里没有根,也就没有更深的期盼。
家带给我的期盼是父亲,是母亲。父亲的关切不像母亲那般直接,父亲总是在我离开的前好几天开始询问:“妮儿,去的车是几日几时”。这种关切紧紧地抓住了我不愿离开的心,就像根扎进了土里一样牢固。但我还是要回答父亲,一遍又一遍地耐心回答:“还早呢”。我知道确切的答案总能让父亲心安,但我更知道这才是父亲想要的答案。
当离去越来越近,原本的那副具象开始变得模糊,它像一大块面积的白向中心聚拢,边缘开始虚化,随着车往反方向驶去,白的面积越来越小,最后变成一个黑的点,你再也看不清那是什么,那就是期盼,期盼就定格在那里,留在了那里。
再后来,我又懂得了,归的终点是入土。爷爷跟我最后的对话是:“我想回家”。我以为回的是我们的家,我们一起生活过的老房子里。可是等我接到父亲的电话,再回到家时,只看到冰冷安详的爷爷,那一刻我懂得了,他回的是有奶奶的家,是他父亲、母亲所在的家。
归的终点是入土,那是我们来时的地方。那是一颗种子发芽的地方,也是大树生根的地方。我们就这样从地里冒出来,又扎进去,缓缓地、来来回回。
人的一生都在出行,但最后一次一定是归来。从哪里出发,回到哪里去,从哪里来,归哪里去,起点亦是终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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