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年龄约有三十几岁,长相并不出众,也无染发描眉之衬托,是一个名副其实的普通人。这个地方,我都好多次在这里吃饭,对她几乎没留下什么印象。
可这一次,我的心里却对她有了微妙的变化。
这天,下午五点刚过,我点了个豆花,正坐着吃饭。
店里这会儿人不多,她和另外两三个女工正围坐在一起理菜,以备来吃晚饭的人点菜。
“......那天夜里,我爸半身瘫痪了,动不了。他要上厕所,只能爬着去。哎呀,隔两间屋的地方,他爬了两个多小时!......”
一起的同伴发出“嘘嘘”的惊讶声。
她的声音很大,我的目光不由自主地偏了过去。
中间隔了一段距离。又有一根方形柱子挡住。一个背对着我,还有一个正好在柱子的后面,只有她的面容,我能看见。
她似乎没有注意到我的存在,继续大声地讲自己的故事。
“第二天早晨,人们没有看见我爸开门,以为他清早就去坡上干活了;中午,也没有见他的人影;天黑了,还是没见他回来。只听见几头猪在圈里乱叫。。。。。。。
“人们到我家门前一看,门没锁呀!——这才是怪事呢!他们就开始叫我爸的名字。起初没人应,后来我爸听见了,嘴里应着,就是不开门。人们发觉不对,这才撬了后门进去。。。。。。
“一看我爸瘫痪了,大哥二哥只是着急,却拿不出主意。我爸求他们把他弄到医院去。可在两个嫂子的反对下,他们也就干耗着。
“又隔了一天,一个老乡进城碰见了我,惊讶地问:‘你爸都这样了,你不回去看看?’我睁大了眼睛问他:‘我爸啥子啦?’他这才告诉我我爸瘫痪的事。我说:‘我哥他们都没让他到医院去?’老乡摇着脑壳:‘你那两个哥。。。。。。哎呀!——你爸求他们把送到医院去,可他们谁都不表态。’
有女工问:“你妈呢”
“我妈跟我在城里。”,她接着讲:
“我一听就急了,急忙请了假赶回农村老家。刚一进门,我爸就老泪纵横:‘他们不管我呀,他们不管我呀!’我心里难受得象猫抓一样。我冒着火问我两个哥哥、:‘你们怎么能不管爸爸的死活呢?’他们说:‘我们是等妈回来再说。’我说:‘等妈回来?妈回来又怎么办?——你们就不会把他送到医院去吗?’
“我那两个嫂子发话了:‘送他到医院去?钱由谁出啊?’
听到这里,几个女工都嚷了起来:“太不像话了!”
她甚至从座位上站了起来,脸上露出愤怒的表情:“我一听嫂子的话就火冒三丈:把爸爸抬到医院去,钱由我来出!
“我嫂子却不答应,说什么送到医院谁给他端屎端尿呀!我再也无法忍受了:‘你给老子爬!——老汉儿是我和我哥的老汉儿,哪个要你照顾哟!——再说,爸爸没瘫痪之前,还是一个什么都能做的劳动力呀,他帮你们做的还少了吗?’
“我硬是逼着我两个哥哥把我爸送到了城里的医院。
听到这里,我心里暗暗增添一丝佩服。
她的话还在继续:“可我老公不乐意了。他说你哥嫂都不管你爸,你来当这个英雄干啥?”
女工都着急地问:“那啷个办呢?”
她轻描淡写地说:“我才不吃他那一套呢。我说,你自己知道,我是怎样对你爸妈的。随你的便!——你要受不了各走各(的路)也没啥!”
一个女工问:“他真跟你离了?”
她笑笑:“离?——走了没两天就跑回来了。”
女工们都笑了。
我也暗暗笑了。同时更加深了对这位女性敢作敢为的赞赏。
“后来你父亲好了吗?”一位女工问。
她平静地说:“治疗了一段,我爸能站起来了,能拄着棍子走路了。——医生说,要是发着时就到医院,可能还要恢复得好些。可是,我啷个说嘛,一提起我哥我嫂,我就无话可说。唉!——又过了两年,我爸彻底瘫痪了。他一直跟我住在一起。”
我的饭不知不觉中已经吃完。我付了饭钱,从几位女工的旁边,静静地走过。
公交车上,我的心里怎么也静不下来。
不用说,那位普通女工的音容笑貌已经深印在我的脑海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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