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见今日周末,便想外出觅食。听朋友说附近开了间新餐厅,遂想过去试试。穿衣、关门、上锁、下楼、进店,点菜。因无辣不欢,看了看菜单,随即要了份辣炒鱿鱼丝、清炒时蔬,正当想还点份其它菜时,目光忽落至粉蒸肉,“再来份粉蒸肉”!“好的,稍等”!
点餐完后,我似沉思者,一手紧握玻璃杯,一手托着下巴,发着呆。脑中思绪渐渐突忆起那远在千里的面容。一双被岁月雕刻后的双眼,尽管深深沦陷却充满慈祥;那一头黑白相间的发丝轻挂耳后;那利索身姿,总穿着一身干净整洁的衬衫。每天不知疲倦的在厨房里来回,只望做出一桌美食,犒劳我们这些外出归来的子孙们。尤其是那粉蒸肉,每块浓香软糯的肉里,都饱含着奶奶最温暖的爱意。
奶奶今年八十有九,身处高龄,却不输年轻。打麻将、喝酒、戏曲都能信手拈来。记得儿时,奶奶为了打牌,直接抱我上阵,就连捂出痱子都不知,直至事后才懊悔不已。奶奶牌友还曾打趣说道:你奶奶打牌那风姿,可是一挑三嘞!
奶奶一生共有7个子女,个个孝顺听话。加之奶奶退休多年,生活可谓是吃穿不愁。唯一失望的便是爷爷早已驾鹤西去,独身一人生活多年。也因此每每一回家,奶奶便会十分热情,而这吃就最能体现了!
说到吃,从小到大,奶奶几乎一做菜就是一大桌,各种鸡鸭鱼肉、煎炸炒煮一一不落,而最有名的两道菜,就属粉蒸肉和香辣蒸鱼。尤独粉蒸肉,可谓是匠心烹造,跟外面餐馆相较,绝对高低立现。后来以至于我就算是有意去学,也难成其味,只好作罢!
去年中秋节,早早来到奶奶家,与其结伴去菜场买菜。每每看着奶奶面对食材一丝不苟的神情,我总会晃神。这种对食材的执着,也许是我至今都难以追及的境界。奶奶会精挑细选两三家店后选其一家,买走的五花肉也是品质最佳。俗话说:肥瘦层,三分明!亦是说这五花肉必须肥瘦相间,三层分明,再加之无血丝、无杂色,才算优等。
除此之外,这粉蒸肉的“粉”也可谓是讲究不已,丝毫不得马虎。糯米首选外形饱满、呈长椭圆、乳白色状,闻一闻还有些许香气,过手后还有残留粉末。这样的糯米煮出来才能香糯四溢,回味无穷。另一样“粉”便是这红曲了。优选暗红、带有乳酸香气,不用买多,就足矣让肉的口味层次升华多分。
东挑西选好三样食材后,奶奶才会笑着拉我去买蛋糕吃!记得儿时,奶奶也是如此,常爱带我去买冰淇淋,而那找剩的钱则放进街边乞讨者碗中。随后牵着我的手,随着落日余晖,一老一小,说说笑笑,散步回家,那画面永生难忘!
一回家中,奶奶分秒都不耽搁,换上鞋子就直奔厨房开始大显身手。于是,我也马不停蹄的赶去厨房观摩。只见奶奶先将买来的五花肉清洗后放置一旁沥水,再把糯米浸水后将红曲捣粉。每次看其捣粉,我总想上前分担,可结果总是被其赶走:去去去,你小子又不会,去看看电视,你奶奶我力气还是蛮大的!说完就不管我了,次次都将我弄的哭笑不得。于是只好站一旁,看着奶奶忙来忙去的身影。
时过半刻,红曲捣好后,就得开始重头戏:炒粉。先将泡好的糯米沥干水分,待锅热后将其倒入,随后开始翻炒。炒至变色加入八角、桂皮、十三香、盐,接着炒,这时厨房瞬间被香味弥漫,香料的异香搭配糯米清香,混合交杂。不一会锅中糯米变至红色后即可关火,随即开始捣粉。奶奶每次捣粉时,我总开玩笑说道:奶奶你都是大富豪了,干嘛不用料理机,还自己亲手捣,怪累的!而奶奶总无奈笑道:你小子,又挖苦我,这食物最好的味道还是手工做出来的,这样才能原汁原味,知道为什么现在好吃的东西少吗?就是因为缺乏人情味!而我则总是半知半解“喔”的一声。
奶奶捣好粉后,再加入红曲搅匀,这粉蒸肉的“粉”可就大功告成了!接下来就是切肉。这切肉也讲究的很,必须一刀切下。而这切的大小也必须厚薄适中,太大难入味,太小则口感不佳,因此厚切两厘米为最佳。奶奶每每一切肉,就似换了一个人,其手速快到一点都不像89岁的老太太。以致于我每次看到都会下意识对奶奶说:奶奶你绝对会长命百岁!而奶奶总笑着说:那我都成老妖怪了,也不怕吓着你。我笑着说:就算是老妖怪,我也爱您!这时奶奶的笑总是合不拢嘴。
肉切好了、粉捣好了,就剩最后一步“搅拌”就可上锅蒸制。最后这步搅拌也是有学问的。讲究先后次序。奶奶说:这要先倒粉,再倒肉,才可以让二者更加充分接触,随后加入生抽、老抽、味精、水,一点一点搅拌。水要一点一点慢慢加,直至半稠状态即可,如果水加少或加多那这“粉”可就真的粉咯。
待所有步骤完成后,就可以上锅蒸制了。一般大火蒸个一小时就能闻到粉蒸肉特有的浓郁香味。这时站至一旁的我,口腔总会唾液不由自主分泌,迫不及待的想揭锅大快朵颐!奶奶每次看我小馋猫的表情,都好笑的先开锅盛上一碗给我。当然我也不推辞,接过碗就开始一块接一块,那怕烫得嘴呼哧呼哧的,也抵不过那香气的侵袭。
那扑鼻而来的浓香,令人心迷,每一口肉都入口即化,糯米的香糯,红曲点睛,搭上五花肉的肥而不腻,彼此相互交融,仿佛让人拥有全世界。让人一口接一口的回味无穷。
奶奶每次看我吃肉的表情,都会笑得合不拢嘴的说:别吃那么急,还有还有!那看向我的眼神里总是充满无限的爱意和暖意。
时间拉回,苍蝇店的粉蒸肉早早上来,挑一筷子入口,味道虽不错,可总感觉少了些什么,兴许缺的就是那远隔千里的家味。记忆中的粉蒸肉,那是有家之味,爱之味,以及包含奶奶那无限的喜悦。
我想你了,奶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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