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狗

那是十二年前，那时候还没有我们的小女儿。

早上打开大门，一团毛茸茸的白毛差点随着打开的门滚到我的脚上，我吓了一跳。那团白毛也随即爬了起来，扭身向我抬起了头：原来是一只长毛小狗。

我欣喜地叫来了儿子女儿，把小狗领进了我们家。

因为前夜下了雨，小狗身上的毛有些湿。我拿旧衣服给它把毛擦干，儿子女儿拿馒头给它吃。是早春季节，早上和晚上天还是很冷的。它大概饿极了，又淋了雨，也冷极了。所以，对于我们对它所做的一切，它都温顺地接受了。我用旧衣服给它擦它的湿毛毛时，它温顺地扭头看着我。那眼神让我觉得它可怜极了，也可爱极了。女儿给它掰馒头时，它也是用那种眼光看着女儿。儿子给它端来了温水，它急急地用舌尖舔着水喝。

我们全家人都非常喜欢狗，但以前养的狗，都是我们当地的土狗。所以，家里突然来了这么一只贵宾一样的长毛小狗，无疑，儿子女儿是最高兴的。

他们兄妹俩喂饱了小狗，把它抱到太阳下面晒太阳，拿毛线团逗着它玩，追着它满院子地疯跑。简直高兴疯了！

而我，心里却担忧起来。这只小长毛狗是谁家养的？下雨的夜里，为什么不回家？它迷路了吗？是被路上来往的车辆惊了？还是被调皮的孩子们追得找不着家了？它干净又顺畅的长毛，说明它离家的时间并不是太久，它的家也并不是太远。但是，它的家在哪里呢？一夜未归，它的主人在找它吗？或者，我们该出去找找它的家抑或是它的主人？

儿子女儿依依不舍地上学去了，再三交待我，在家要好好照顾小狗，甭让它饿着了渴着了，甭让它出去再跑丢了。他们还小，没有想到要替这个一眼就喜欢上的小狗找它的主人和它的家。他们那么喜欢它，他们以为他们就是它的主人，他们的家就是它的家。

而我，心里是不安的，是不忍心的。或许，它原来的主人也同样喜欢它。或许，昨晚一夜未眠。或许，现在正在到处找它，正在为找不到它而着急上火呢。

我决定放它走，趁儿子女儿放学回来之前。

我把小狗从太阳下抱过来，抚摸着它柔顺漂亮的白毛毛。轻声告诉它，要放它回家。我知道它一定记得它的家。昨晚一定是天太黑又下了雨，车过得太急“滴滴”声太大，而它一时受了干扰，才躲到了我们家门檐下。

可是，儿子女儿回来，我要怎样跟他们说呢？没看好让它跑了？它的主人找上门来带走了？都是撒谎！

还是等他们回来，跟他们商量着说吧！最好我们一起去寻找小狗的主人，我们亲自送小狗回它的家！

还是不行！

这么漂亮可爱的小狗，是它自己跑来我们家门口的，又不是我们去偷来抢来的。凭什么要送走？再说，又没人来找，也没听说谁家丢了小狗。儿子女儿那么喜欢它，在我们这里，买都买不来这样子的小狗呢！算了，还是留下吧！

小狗倒是安详。吃饱了也喝足了，它安静地在我的脚前晒太阳，无忧无虑，不想主人，更不想家。

儿子女儿放学回来时，意外地带着他们的一个同学。更意外地是，大门一开，小狗就冲着那个同学飞跑过去，扑在他的身上，用舌头去舔他的脸。那个小男孩，更是兴奋的叫着“毛毛、毛毛”，把小狗抱在怀里，不舍得松手。

我一时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儿子告诉我，是他们兄妹俩商量好，要替小狗找它的主人。到学校里同学们中间问，结果还真问到了，就带他来我们家领回小狗。

我在心里为我对他们兄妹俩的猜测惭愧，更为自己惭愧！

小狗要被带走了，儿子女儿去送他们到街口。我站在大门口看着他们：三个孩子和一只小狗。

小狗欢快地撒开四只脚跑着，一会儿跑它主人身边，一会儿跑儿子身边，一会儿又蹭着女儿的腿，一会儿又跑他们三个前面，回过头来摇着短尾巴等他们三个。

到街口时，小狗跑前面去了，小狗的小主人和儿子女儿再见。儿子女儿站在街口，依依不舍地看着他们走远，才回头往回走。我站在门口一直看着他们兄妹回来。

他们没走几步，后面小狗又跑了回来，用牙咬着女儿的裤腿不松口，嘴里“呜呜”地小声叫着。它的小主人，在后面追它。女儿蹲下，把小狗抱起来，还给它的小主人。小狗被它的小主人抱走了，但它“汪汪”的叫声，听起来让人想流泪。

我不再等儿子女儿，转身回家了。我不想让儿子女儿看到我流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