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世间有三大苦。
爱别离,求不得,怨憎会,谓之众生皆苦。
我们于尘世中挣扎,皆为欲望所困。
我的老家在蜀中,蜀道难那个蜀。地势偏远,也贫困。两千年左右,家中青壮大都南下务工去了。
其实无论是谁或者是什么时候,说起偏远地区大约是绕不过孤寡老人与留守儿童的。大势如此,也老生常谈。
现在这帮小孩儿们的乐子与我们那时也早已大相庭径,去年回家过年时十岁的小表弟熟练的操作手机游戏给了我很深的印象。
是的,作为一个九零后的我表示与现在的小朋友代沟很严重。咳,抛开题外话......
我们村有一个老人大家都叫他司令,不明觉厉。
司令嗓门儿大,但是个子矮小还有些微驮。司令家很穷,五保户大约可以很贴切的形容了。
两千年左右的时候司令还没有这么驼,嗓门也还要更大些。
司令家门口有一颗核桃树,年纪大约与司令相近。但核桃壳硬,核桃本身却很小。据说从来如此,后来大家也都接受了这一件事。就仿佛人们接受司令的大嗓门以及爱吹牛一样,一颗又老还不好吃的核桃似乎挺搭配?
每年核桃将要成熟的时候也会有皮实的兔崽子试图去打,不过大都被司令喝退。
我向来是喜闻乐见的,因为每年司令都会送给我家一些的。
司令有两个儿子,有一个送给别人家了,因为养不起。
司令的老婆是个傻子,生活无法自理。养活两个孩子和一个生活不能自理的老婆是一个很大的负担。至于为什么留下一个孩子,我想是为了能够养老送终吧!
农村想要活下去不难,却也不简单。因为没有什么作物是旱涝保收的,也没有什么是不劳而获的。至于政府补贴,大约也只是够买些肉菜或者家用零碎。
司令的儿子也理所当然的是他那傻子娘带大。口齿不清,步履蹒跚,衣冠不整,智力低下也好似并发症一样伴随而来。
小时总爱与玩伴用泥土砸司令的儿子,司令的儿子总是步履蹒跚地跑。边跑边笑,却总也被我们追上。
于是一个二十来岁的人整日在村子里被一帮小孩子撵着跑,家里大人偶尔会呵斥两声。我们却乐在其中,而司令的傻儿子和司令也似乎乐在其中。
我们在日渐成长,司令从我家门口路过时背也越来越驼。偶尔进屋喝茶歇脚,也会吹起从前。恰好那时开始记事,才明白司令的由来。
其实司令年轻时参加过越南自卫反击战,后来退伍回来总爱说起战场上的故事被大家戏称为司令。
记得中学时代时司令家发生了一件趣事儿。据说有次司令买了肉回家,后来出去忙农活去了。等他回家时他媳妇和他儿子两个人把肉熬成了油渣,而熬出来的油当成水放米煮饭吃了。
司令有次在我家谈起此事,开怀大笑。
司令原话大约是这样:“我回家去吃饭,桌子上放了一碗油渣。我就问我婆娘,她说她们拿水煮稀饭吃了,干的给我留起得。”
这一件事在村里迅速传播,也引得许多人哈哈大笑。人们偶尔遇到司令也会笑问真假,司令也大嗓门的叙述起整件事。而后又是一片欢声笑语,其中司令笑的最大声。
后来有一次司令在我家喝茶,他说起另一个送给别人家养的儿子。另一个儿子与常人无异,也结婚生子成家了。司令说起来却有些难过,因为司令的那个儿子不愿意答应在司令死后把司令的老婆接过去供养。
上次做饭的事情说起来大家觉得很乐,却证明司令的老婆与儿子无法正常生活。为此司令焦头烂额,背也愈加驼了。
再后来我便也追随父母的脚步外出务工,便再没关于司令的消息了。
直到前年,听闻司令去世。也不知道司令教会了他儿子和老婆做饭了没,我除了侥幸自己的幸运之外也只剩叹息。
去年回家过年,由于年关时节青壮大都回家。腊月一个月附近几个村子结婚搬家的竟有二十多家!
老家习俗,有人家办事附近的人都去帮忙。我也不例外,有时一天要跑两家帮忙。
很有趣,我基本在每一家办事的宴席上都看到了司令的儿子的身影。
依旧浑身脏兮兮的,一人吃一桌宴席。在我们村里村长都没有这个排面,哈哈...
在回家的路上又遇到了他,我掏出烟发给他。
他答:“打工回家来了啊?我家今年收的核桃还有,你要吃我明天给你送点过来。”
那一瞬间,我忽然觉得其实我才是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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