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快吃吧,专门给你做的。”老方用拇指轻轻一推,把桌上那盘热气腾腾的蚝烙推到妻子面前。
香气扑鼻的蚝烙妻子米珍没有说话,用筷子扯了一小块,放到嘴里。
“你吃吧,吃完就呆家里,哪也别去。我今天得载西村的阿汤去市里,估计晚上才回来了”。说完,他便出去发动门口的三轮车了。
米珍吃着蚝烙,这熟悉的味道不由得使她想起以前吃的场景,忽而鼻子一酸,眼眶就红了。“他最爱吃这个了,不知道他现在还好吗”?
距离上次去看他已经快一年了,上次因为见他还和老方吵了一架。但今天如果能赶在老方前头到家,就不会被发现了。入骨的思念让她赶紧起了身。她麻利地把桌上的蚝烙倒进保鲜袋。打开柜子,拿出宽大的帽子,一件灰色外套以及压在衣服下面的200元,戴上口罩后便出来坐车了。
02
今天这露天的车站人很少,可能因为天气太热了吧。好不容易等到车了,她匆匆坐上车。
“终于快可以见到了,但是我要小心被那恶人看到”,想着,她把帽檐往下拉了拉。
一个小时后,到站了,她又向下扯了下帽檐。“好在大家都要戴口罩,这样难被认出”。心里边想着,步子也加快了起来。
快到曾经那家熟悉的五金店了,她的步子变得谨慎起来。自从那恶人爱上赌博,店也被赌空了,现在几乎成了空壳。
“这会他应该在隔壁村打牌”,于是她重新整理了帽子和口罩,试探性地靠近那曾经有无数噩梦的地方。
门开着!
她的嗓子眼一紧,不禁赶忙转身往回走。
“应该是小吉在家,错过这次见面,不知道要等多久了”。她努力说服自己战胜恐惧,转身,再往那空壳走去。豆大的汗顺着帽子带流到中间,“吧嗒吧嗒” 掉在地上。此时,她后背、手上也都湿了,每走一步,仿佛汗就湿了一寸地面。
快到了,她站在斜对面,假装云淡风轻地往里面撇一眼。
“啊!是我的阿吉!好像瘦了啊!”原来,她魂牵梦萦的阿吉正蹲在茶几旁撕荷兰豆。她真想冲过去抱抱她可怜的阿吉。但是,如果恶人在家,被他发现,他一定会打死她的。想着她的收住了步子,她决定径直走过去,从另一个方向走回来看看。
又靠近房子了,她的心怦怦猛跳着,仿佛要跳出来提前去拥抱她的好儿子。
“好像没人,只有阿吉。”于是,她忍不住张开口,轻轻叫了声“阿吉,阿!”,阿吉抬起了头。但突然,她瞥见厨房有光着膀子的男人,那个杀千刀的男人!
“谁?”
她触电般地收回了自己躬着的姿势,箭步向前。此时,她的心像杆撞城门,一次比一次紧,整个胸脯快被撞破了。这久违的恐慌简直快让她窒息了。
光着膀子的男人,走出门口,左右看了看。
这时,一辆三轮车“突突突”出现,她停在米珍身旁,“上车!快!”
03
米珍一头扎进三轮车,她脸色煞白,汗肆无忌惮地流满脸颊,接而泪水决堤。
“老方,我差点就要死了”,她声音沙哑,哭着说,“可是,我差点就见到阿吉了”。
老方呼着大气,压抑着怒气。他又气又可怜着这个天赐的老婆。
原来,米珍是两年前跑来他们村的,她的前夫爱赌博,赌输了就变卖家里东西,后来爱拿米珍出气,拳打脚踢、抓头发撞墙等都成了家常便饭,但米珍为了孩子一次次忍耐着。后来,恶人越来越丧心病狂。米珍再也忍不下去了,便从家里逃了出来,但是她没能力带着儿子逃。
她投奔到结婚前在广县同厂工作的林姨家,后来林姨介绍她和老方在一起。老方孤寡一人,年纪稍大,这些年都是靠骑三轮车载客,解决温饱问题。在一起后,米珍持家又能吃苦,靠收废品,挣一点钱帮补家用。这两年老两口日子也算甜润。
可是米珍总心心念念儿子,想回去看儿子。但恶人知道她改嫁,曾扬言如果再见到她一定会打死她。
想到这,老方唉了一口气。“要是我今天没出现,说不定你就被拉回去打了。不准再回去了。”
米珍抽泣着说,“我就想见见阿吉。不过,你怎么会突然出现的?”
“阿汤在我车上,说看到你上了去同县的公车,我撂下他,赶紧追着车走了。”
“老方,对不住了。”
“不准再去了,万一被拉走,剩我怎么活?”
“可是我那苦命的儿子,我想他啊!”
“阿吉是他唯一的香火,他会好好待他的,你甭担心。你想想你自己,想想我啊!”
“就是想着我俩,我才一直忍着。这两年,好在有你,要不然我是活不下去了。”
“那我们一起好好活。等阿吉读完初中,我们想办法让他过来,我现在除了拉客,晚上也去载货,我们先攒钱,到时让阿吉好好念书啊。”
“你愿意带着他一起生活吗?”
“愿意啊,你好我才能好。”
04
车子继续往前开着,米珍看着老方灰白的头发,微微驼起的后背,笑着泪流满面了。生活啊,把人丢进黑暗,原来是为了让她等待带给她光明的人。
想着,米珍打开保鲜袋的蚝烙,撕了一小块,往前挪了挪,歪着头,把蚝烙送进老方嘴里。
“哎呀,忘了你也爱吃蚝烙,你今天都还没吃呢,吃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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