猴年的最后一天了,眼看晌午了,还不见儿子的影子,老头心里有些生气。
老伴说你去门口买只鸡,再晚就没人卖了。老头没应声,盯着门口足有两分钟才慢慢出了门。
昨天就打电话叫儿子今天回来,开始是不接,后来接了也没给句囫囵话,只说到时候再看;打电话问大女儿,大女儿说不回,要去婆婆家。住在同一个城市里的孩子都指望不上,更不能指望远在海外的小儿子了。老头心里有些凄凉。
从前他是从来不会一个人去买菜的,更不要说做饭了。这些都是老婆子的事,他需要做的就是说清楚要吃鸡还是鱼,要什么样的口味。今年不行了,老婆子的腿基本不能走路了。
三个孩子没人待见他,这点他很清楚;他身上是有很多讨人嫌的臭毛病,这点他也很清楚。可是,他改不了,也不想改。在家里当惯了说一不二的角色,他不觉得自己该为任何其他人做任何的改变,对老婆子也是一样。
老婆子有条腿两年前就开始有点跛了,可他怎么就没觉得应该让她歇歇呢?她自己也不说,还是跟以前一样有求必应,眼看饭菜都准备好了,他说想吃点别的,老婆子就跛着脚到门口去买来重新做。
他听到过女儿和儿媳妇一起在后面嘀咕,说他太挑剔,要求多,难伺候。“可那又怎样呢,我剩下的日子也不多了,还能不好好待自己?”他总这样想。
年轻那会儿,不,就在两三年前他总会觉得自己对子女从来没有什么指望。把他们一个一个养大,供他们读书,已经对得起他们了;至于结婚,生孩子,买房子的事,他懒得管。反正有老两口的退休工资,自己爱吃啥吃啥,爱怎么玩怎么玩。可是现在,他有点慌了,开始盼着儿女能时常在眼跟前晃晃,开始担心自己以后没有人管了。
菜市就在门口,以前两分钟就能走到,今天走的时间有点长。卖鸡的小媳妇儿看到他很热情,因为年前生意特别好,而且难得在过年的时候碰到这样暖洋洋的天气。在这个以雨著称的南方小城,有时一整个冬天都看不到两个完整的太阳。
她麻利地把鸡称好,收拾干净递给老头,还不忘对老头说一句“过年好”。“过年好”他条件反射似的说了一句,可是自己感觉好像是后面加了问号的一句话。年越来越不好过了,越来越冷清了!
鸡拿回家了,还是得老婆子来煮。他不会煮,即使煮了大概自己也不愿意吃。她不能走,但是还可以站一会儿。灶台前搁一个凳子,不需要翻菜的时候还能坐一下。他在旁边看着,心里更慌了:要是老婆子连饭也不能做了,自己可怎么办?儿子女儿不会把他送到养老院吧?去那里倒不如死了好受,那里的饭怎么能吃,那里能一天洗几次澡吗,那里能随便发脾气吗?而且,好多养老院都有虐待老人的事情。
饭菜好了,看着跟往年一样丰盛。外面陆陆续续响起了鞭炮声,这是在告诉别人:嗨,我家准备吃年夜饭了!
他又朝门口望了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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