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唐的两种声音

每一个生命里面都有这两个部分：对个体生命完成的追寻，让我们放歌山林；回到这世界上，对于最卑微的生命又有同情和悲悯。                                                                                 

                                          ——蒋勋

睡前读杜甫《石壕吏》，悲从中来，辗转反侧迟迟不能入睡，思绪来到唐朝，这个中国历史上最强盛的王朝。对唐朝的认识大多来源于唐诗，年少时总满心向往穿越回到唐朝，最好是个壮志男儿身，横刀立马，誓要一日看尽长安花。

历史总有不为人知或被人忽略的地方，我们感叹当时社会取得的极高的文明成就，手捧唐诗爱不释手，众多楷书大家楷体名作令人心摹手追。“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似乎跟那样的盛世气象很不协调。

“或从十五北防河，便至四十西营田。去时里正与裹头，归来头白还戍边。”统治者穷兵黩武，古代男子需要服兵役，壮年征兵，白头还不能回家，而很多女性注定要成为一辈子的思妇。庆幸还有杜甫的诗，真实而深刻的记录着极致繁华和浪漫的社会里，底层人民的痛苦和不幸，同时也深知，我们应好好珍惜这来之不易的现世安稳。

大学有一段时间参加晨读，主要诵读的是《论语》，经典总是过于艰难晦涩，离我们的实际生活好像又很遥远，遗憾后来各方面的原因没有再去。我很感恩那样一段经历，诵读经典对一个人是有渗透作用的，儒家修齐治平的思想会对我们的待人接物有重大影响，当读到“安得广厦千万间，大庇天下寒士俱欢颜”这样的句子会被震撼，它对心灵的冲击是巨大的。我们不太理解杜甫那种身陷困顿，却又心系天下的大德。也很难想象，当人置身于那样艰难苦楚的情境下，能够把自己扯脱出来，为天下苍生祈福，自己却虽死无憾。但无论世道如何变迁，我们永远尊崇这样的大德，也需要杜诗传达的一种圣贤思想作为信念支撑。

当读到李白的诗时，也总是会被轻易打动，那是一个旷世奇才，他一生仿佛是独与天地精神往来。一个人的诗总是有着相应的时代烙印，人类文明五千年，只有一个盛唐，同样也只会有一个李白。谈及李白，我觉得最极致的形容词也是高山仰止望尘莫及，又或许，他本来就是一个不应该被定义的灵魂。那是历史上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声音，“五花马，千金裘，呼儿将出换美酒，与尔同消万古愁”，怎样的意气风发和不可一世啊！小小的我，心中竟暗暗有了一股信念：人，应该这样痛快地活着！

行年渐长，开始迷上了《月下独酌》里面的生命情调，也许是自我部分开始觉醒，身不能饮酒，也要举杯邀月一回，月亮指的是世间美好却不可得之物。一杯饮下吧，醒时相会一场，最后终自分散。“永结无情游，相期邈云汉。”“无情游”不是无情，是不要纠缠，不要因情生执念，而且无情应胜有情，因为我们终将相约在美丽的银河边。

在诗史中不可超越的两座高峰，个性迥异的两个人其实是知己好友，可见真正的美是不冲突的，当一个高尚的思想遇到另一个等同高度的思想，只有欣喜和珍重。浪漫和现实两种特质甚至会在一个人身上碰撞冲突着，每一个思考着的人都应该有这样的困扰：我们需要现世的安顿，又渴望思想的超越。这两种观念同等珍贵，无法取舍，值得肯定的是“安能摧眉折腰事权贵”和“大庇天下寒士俱欢颜”所彰显的自爱和博爱精神。

诗的价值，就在于传达爱和美，这都是生命本质赋予的东西，唐诗的时代也许过去了，但诗意犹存，诗心不死。我们都是高贵的诗人，在寻求生命的自我实现和完成。

                                      2019.1.11 文婧

盛唐的两种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