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行为艺术
第二天早晨，梅菲显然比我和梅欣起得早，她贸然走进我的卧室时，我和她姐姐还在睡梦中。
“啊！你两个！”梅菲的一声惊呼才把我惊醒，我不知所措地一边遮掩着身体一边喊道：“谁让你进来的！快出去！出去！”
“你们为什么不锁门！”梅菲很委屈地走出去，重重地把门关上了。
“梅欣，你昨晚来了没锁门？哎？可是你怎么进来的？”
“你本来也没锁门啊！”梅欣一个轻佻的挑眉，那意思好像是我故意没锁门一样。我心想，那个什么智能适配器连门都不知道锁，可真特么够蠢……，哦，不！可真特么够智能的。
下了楼，在一楼大厅的一处临窗的餐桌旁落座。蓝翎已经为我们准备好了早餐。
早餐很简单，是两块崖麦饼，一块抹了厚厚一层灯笼果的果蜜，还有一块抹了一层淡绿色的什么酱，蓝翎说那是一种昆虫肉酱，我不免有些抵触，但因为味道实在太好，也就咽下去了。梅欣梅菲姐妹俩更是露出吃货相。最后一道汤，颇为可观，足足有一升容量的大碗，每人眼前大半碗。我禁不住笑了，这是怕我们吃不饱灌个水饱？可是待到汤匙入口才知道欲罢不能，那简直不是汤，是琼浆玉液，是芬香淑郁汁，是灌顶的醍醐羹。
一大碗汤下肚，感觉一下子精神起来，完全可以省略早间操，全身上下每一个细胞都兴奋起来。蓝翎告诉我们，汤里加了长生不老药。为了让我们更好吸收，所以才这么一大碗。
我们三个面面相觑，不知是福是祸。但至少在花脸星上一旦负伤，可以很快康复，至于长生不老？难道真要在这里永远住下去了？
我妈还等着抱孙子呢！这可是个断子绝孙的星球啊！况且想给家里打个电话也是做不到的。
“哥，我们也可以不死了，我要永远和你在一起了！”梅欣也不避梅菲和蓝翎在旁，就偎在我身边起腻。
“可是地球上还有父母亲人啊。”我像是在对梅欣说，又像是喃喃自语。
“哥你忘了吗？我们是克隆人，地球上还有我们的本尊，家里人根本和没事人一样，顶多就是在黄河里落水被救上来了。”梅欣兴致很好，看不出有想家的意思。
我看了梅菲一眼，梅菲的眼神是避开我俩的，她突然站起来对一直站在一侧的蓝翎说：“今天有什么安排？”
看着梅菲心不在焉，若有所失的样子，我心里沉沉的，难道我喜欢的是梅菲？难道梅菲也喜欢我？看来人心都是不知足的，我搂着梅欣，却惦念着梅菲是不是开心。
“啊，梅菲小姐，今天晚上族长才有时间过来陪你们，他吩咐我带你们去参观一下花脸星的几处公众场所。”蓝翎答应着梅菲，却看了我和梅欣一眼。
“那就走吧！“我站起来径自向大门走去。“哥，你等等我！”梅欣紧紧跟着。蓝翎和梅菲也走出大门。
蓝翎登上飞船坐在驾驶座上，那个位置是我昨天刚来花脸星时坐过的。梅菲很知趣地坐在副驾驶的位置上，我和梅欣坐在后面。
“我们今天路程比较远，而且需要去多个地方，所以我会选择快速到达的选项。”蓝翎说罢，开始在三维导航图上点选。“蓝栩呢？她不跟着去吗？”我突然发问。
“她在啊。”蓝翎回身指着我身后说，“她在为乏味的旅途做准备，总不能浪费了你们大好的晨间时光。”
我回头一看，后面有空着的两排座椅，还有一个圆柱体，像别墅大厅里那个一样。圆柱体一上一下有两道蓝色光圈在闪烁。不一会，闪烁的光圈熄灭了，蓝栩走了出来。
我突然想到一个问题，花脸星既然人口过剩，为什么还要造这么多机器人呢？那不是让过剩的人口更找不到工作了吗？
蓝栩的大眼睛眨了一下，我的脑海中出现了信息：花脸星上的人类根本不需要工作，想要做什么是他们的自由。
我摇了摇头转过身来，心中有一万头无奈牛狂奔。幸福的花脸星人。可是我现在不也是花脸星人了吗？今后是不是也可以过上这样的生活呢？
飞船启动了，梅欣两只手抓住我的左臂，看来梅欣属于黏人的女票类型。梅菲坐在我前面，静默得不像梅菲。
“我们将要飞往首都，按你们地球的公里来计算，直线距离五千八百公里。大概需要三个小时。”蓝翎在驾驶座上说，“这期间，蓝栩会让大家领略花脸星人的影像艺术作品。”
“时速两千公里？哇塞！”我惊叹道。我知道地球上的超音速飞机因为制造成本太高，油耗太大，特别是因为噪音超出了人们忍受的限度，各国机场都禁止超音速飞机降落，所以超音速飞机在2003年就退出了地球的航运市场。可是，他们怎么做到的？
“成本对于我们不是问题，你懂的。油耗？我们使用的是太阳能和大功率蓄能电池。噪音？声音也是一种能量，我们用螺旋蜂巢式万维能量转换器，把噪音变成了推动力的一部分，先生。”蓝翎的口气里带着点炫耀的成分，让我感觉不舒服。但又不得不佩服，高科技真特么牛。
我还在为飞船的速度惊叹不已，蓝栩在我身后传递出的影像艺术作品已经呈现在眼前。
那是一个太空中的影像，我看见有无数的动物和人在太空中漂浮，他们在伸展四肢挣扎，挣扎也改变不了在失重状态下的漂浮。他们的脸上因为惊恐而扭曲，扭曲的不仅是脸，还有他们无助的内心，内心的一切都呈现在一个个眼睛的特写镜头里。
太空中渐渐出现了一个巨大的黑暗漩涡，所有的人和动物都慢慢向那个漩涡靠近，有人开始哭喊，但听不到声音，有动物在嘶鸣，但听不到声音。漩涡像一个张开血盆大口的野兽，吞噬了所有的生命。旋即，画面飞速移动到太空的另一个区域，一个发射出惨白光芒的漩涡出现了，像喷发火焰的火山一样，鲜血和肉糜从漩涡的中央喷射出来，星星点点的血珠甚至粘到摄像镜头上。
这是在模拟黑洞和白洞。我了解这两个概念，但我从来没有见过这么逼真而又血腥的模拟画面。
一个悦耳的画外音说：“被黑洞吸入的一切，都会化为细小的粒子在遥远的白洞吐出。星际跃迁离不开克隆信息收集与异地再造技术，欢迎您选用花脸星欢喜冤家克隆技术有限公司为您提供的克隆服务，本公司承诺，克隆过程全程无痛不痒，分分钟搞定，让您无忧……”
“这是什么玩意？”我喊道。
“这是赞助商的广告，先生。”
“好吧，算你狠，广告拍的跟真的似的。可是为什么还要给我们看广告？”我有些不满。
“这是约定，先生，赞助商的广告是和艺术品绑定的。”蓝栩在我身后答道。嗯，这一点倒和地球有些相似了。等等，难道人体克隆这件事是商业化的？不是由国家严格管理的？我的疑问还没说出口。蓝栩在后面答道：“先生，自从克隆技术诞生的那天起，球长鲍斯就没有限制过，因为他喜欢领导更多的人。”我一时语塞。
眼前的三维影像开始进入正题了，一位白皙微胖的男人由远及近走过来，当他正要开口说些什么，一把钢叉从天而降，从脖子后面刺入他的腔体，男人伸开双臂向我扑过来，鲜血也喷射出来。我本能地往后仰去，梅欣和梅菲连声惊呼。倒在地上口吐血沫的男人开口说道：“艺术就是在你不经意间带来的惊喜、惊吓，让你躲闪不及。”
说实话，我接受不了这样的艺术，也对他关于“艺术”的定义不能苟同。但这还不算完，口吐血沫的男人站起来掸了掸衣服，衣服突然脱落下来堆在地面上，男人不见了。旋即，衣服自己又从地面站起来，男人已经回到衣服中：“艺术就是超越你的逻辑和想象，让理所当然的东西瞬间消失，又让不可思议的东西扑面而来。”男人说罢猛地向我扑过来。我本能地伸出双手抗拒。但扑过来的只是一团虚影。
我不太舒服，这种利用三维技术制作的影像纯粹是在拿人的本能与它互动，没什么新鲜感，而那些言论，是在生硬地把艺术推到一个怪诞、幽暗的墙角。
“还有别的吗？”我有些厌倦了。也对后面的内容没有了期待。
“这是一位在花脸星十分著名的行为艺术大师，先生。”蓝栩说。
我突然想到法国曾经有一位女性行为艺术家身体全裸穿过巴黎凯旋门，寓意为“性自由的胜利”引起轰动。还有中国的行为艺术家在白菜上栓一根绳牵着去散步，叫做“遛白菜”，因为白菜很寂寞。实际上是发泄自己无助的寂寞。地球上的行为艺术都表达了某种思想和情绪。而眼前的这位白胖子显然是在利用三维影像技术哗众取宠，而隐约地暴露了内心的无聊和暴力倾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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