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八点,段落月从梦中自然醒来。抹了抹眼角,还有残余的泪痕。十一月的东北已经开始飘起了雪花,亮白的有些刺眼。手机的提示音只剩下推送消息,再无心中的那个人的消息。
穿上过膝的羽绒服,顶着凌乱的头发,胡乱围上围巾,段落月准备去外面走一走。踩一踩雪,听一听它在脚底下吱呀的声音,还要一杯必不可少的热咖啡。他最喜欢喝咖啡了。许是氤氲的咖啡热气熏了眼,段落月的视线逐渐模糊,眼底湿润,一眨眼,眼泪便掉了下来。她对自己暗自嘲讽,又一边自我安慰着我很好。但是脑海里面的故事却像是烙在生命里了,变成了身体的一部分。自从安玮走了之后,段落月好像就活成了安玮的样子,不自觉的沿着他的喜好做着每一件事。
故事发生在三年前的夏末,结束在三年后的夏初。
八月,星空银河,徐徐微风,树影斑驳,你缓缓走来,似梦一般。
九月,漫天烟花,夏末微凉,人声鼎沸,那一吻,令人至今难忘。
十七岁的夏天,段落月与安玮的初吻,定格在烟花散开的那一瞬。那种触感,那种心跳,成为了段落月人生中最美好又是最难忘的记忆。
“安玮啊,我们的志愿填的近一些吧。”段落月自知自己的成绩不如他,小心翼翼的试问着。安玮并没有接话,只是摸了摸她的头。
那时候的安玮,眼里闪着光。他是爱着段落月的。但是段落月知道,六百多分的安玮前程似锦,怎可能为在四百分的界限挣扎的自己放弃,所以一切的一切也近乎变成了奢望。想到这里,段落月手里的月考成绩单攥得更紧了,上面的分数刺的她眼睛痛,脑袋痛,但是更多的是心痛。遇见安玮以前,她从未如此爱过一个人,也不知道原来这种青涩的爱恋会带来如此多的甜蜜与美好。她不敢臆想结局。
新的一年即将来临,紧张的备考依然在持续。安玮还是每天会和段落月一起坐在图书馆里,然而段落月的成绩依然是毫无进展。“唉,落月啊”安玮无奈的叫了一声她。“嗯……真的是不会了啊”段落月没办法,数学这一个头疼的科目,她始终是学不会的,但是她的英语却是出奇的好。“好吧,没事儿,落月啊,我们继续,连一条辅助线……”段落月看着安玮笑了,去摸他的头,使劲摸,她特别开心。然后看着安玮的白眼,乐的前仰后合。“段落月!”安玮去抓她的腰,去挠她痒痒。
“哎呀,好啦好啦,我认输,我错了嘛,我们回家好不好。”
“好,我们回家。”安玮突然特别认真的看着段落月。
“嗯???”段落月瞪了瞪眼睛
“啊,没事走吧,我送你。”有那么一刻,安玮是认真的。但是他知道,承诺一旦说出口,在没办法实现的以后,只能是负担。
十七岁的爱情总是这么美好。因为简单,因为纯情,因为青涩。我们全心全意的爱着彼此,投入最真挚的心与情。
七月的最后,段落月与安玮还是决定异地了。
段落月心软了,她不忍心拿安玮美好的前程去迁就自己的爱。安玮去了北京,高高的分数让他顺利进入A大。她总不能让他放弃A大的名额吧,那是多少人梦寐以求的地方。而段落月按照妈妈的意愿选择留在离家并不远的一个二本。
火车开动之前,安玮紧紧抓住落月的手:“落月啊,我会每天都给你打电话的,你不要不接啊,只要放假我就去找你。落月啊,我们一定会更好的。等我们都毕业了,我们就一直在一起。”“好!”段落月满足的笑了。
承诺在说出口的那时候,一定会是真的。但是经过了岁月的挫磨,这种心情就会被附加上许多其他的东西。让自己一点一点的质疑,一次又一次的动摇。最后身心俱疲,千疮百孔,只能推开一切自保。就像海上的小船,经过了浪的洗礼,已经非常疲惫,再经不起大风大浪。
当九月份的枫叶开始落下来的时候,似乎也预示了什么。生活看似波澜不惊,实际却是暗涌着,酝酿着,准备随时袭击。
那是安玮与段落月异地后的第一次争吵。吵架这种东西,情侣总是会经历无数次。无非是在相互磨合,只是磨合的过程会很痛。每一对恋人都不是完美恋人,总要经历无数次的争吵磨合,才能变得越来越适合彼此。
但异地的争吵是十分可怕的。
“你为什么不接我的电话?”段落月冲着电话吼到。“我跟你说过了,我很忙,每天那么多的课程与作业,还要帮老师干活,我做不到24小时在手机面前待命!”安玮也皱起眉头。“好,我知道了。”段落月很小声的说了一句话,便默不作声。
“落月啊,对不起,我不应该跟你吼的,可是我真的很忙,我保证以后会给你回话的,好不好?”
“嗯。”段落月轻声答应。
“马上就要十一了,到时候我回去看你吧,我很想你。”
段落月是个心软的女孩子,听到安玮这么说,心里就已经不生气了。接下来的日子里,她满怀期待的等着他回来。似乎身边的风景也开始美了起来。
踩着九月的尾巴,段落月拿着行李箱在车站里乱转。
“安玮安玮,你到哪啦!”
与爱人即将见面的时候,心里就像有一头小鹿一样乱撞。这种既紧张又兴奋又十分期待的心情,只有当时的安玮与段落月能理解吧。“落月你不要乱跑,乖乖在出站口等我,我马上就下车了。”安玮从行李架上拿下行李箱,疾步走向车门等待下车。一个多月没见了,落月是胖了还是瘦了,白了还是黑了,有没有长高呢,安玮的脸上挂着兴奋,溢出言表,无法掩盖无法收回。这一个多月,他天天和段落月通着电话,看着她的照片。可是拥抱的真实触感却是其他的代替不了的。
“啊~~~安玮!”段落月见到他的那一刻起就是一个熊抱扑了上去。时间仿佛定格。让他们想起了初见的那一刻。这几天,他们只想黏在一起,不愿分开,尽情享受恋爱的甜蜜。
那是他们的初夜。属于十八岁的疼痛与美好。
“我会对你负责的,我一定会对你好的。”安玮看着床上瘫软的段落月发誓。
“嗯,我信你。”段落月特别满足的闭上了眼睛。并且认定了安玮就是这一生她最爱最爱,绝不分开的人。她抱着安玮特别幸福的睡着了。
人生终是聚少离多。特别是对于他们这种学生。“我讨厌异地恋!”段落月低着头撅着嘴,右脚使劲在跺着。安玮一直抱着她,他多么希望段落月能跟他一起回去。但是他知道,他们都还年轻,需要奋斗,段落月需要好好学习,而自己需要好好拼搏,才能组成一个完整的家。
“落月啊,等你放假了你可以来我这,我带你去玩。”安玮只能这么说。“冬天冷,我不在你身边你记得要多穿一些,不能不穿秋裤,来事的时候不能吃冰的,不能只穿毛衣就往外跑,我不在你身边你不能当小孩子了,要照顾好自己……。”“嗯嗯嗯,我知道了。”可是段落月又能做什么呢,她不能对安玮说不走,她只能把头埋在安玮的胸膛里,眼泪鼻涕一起流下来。
安玮进入候车室后的转身一笑,深深的印刻在了段落月的脑海里。仿佛有光,是和风的味道,是太阳的温暖。
安玮与段落月在大学的日子平淡无奇的过着。天空也开始飘雪了。他们还是每天都会通电话,一遍又一遍的讲着情话。热恋中的情侣,即使把重复的情话讲一千遍一万遍也不会听腻。
时间过的很快,快的像离了弦的箭,抓也抓不住。一转眼十九岁都已经过了一大半了。
然而,像大多数情侣一样。热恋的甜蜜劲头过了以后,矛盾初显。这一次,他们不知所措。因为没有恋爱的经验,他们只能越爱越伤。 莽撞,锋利,脆弱,无措。因为不懂爱,不会爱,我们总是会拿着爱的刀刃毫不留情的刺向对方,遍体鳞伤。可是即便是这样,十九岁的段落月和安玮依然深深的爱着彼此,却永远不会表达。他们留着最好的预想,套在对方的身上。但是那却是一捆名字叫爱的绳索,压的两个人透不过气。
他们越吵越凶。段落月不依不饶,可是她担心啊,她越来越没有安全感了。因为安玮已经足够优秀,安玮身边的人也足够优秀,她有什么底气觉得自己能永远留在他身边呢。她想闹一闹,想试探安玮到底有多爱她,想证明自己确实是安玮心中的唯一不可代替。但是安玮不懂啊,安玮只会觉得,段落月变了,她变得很凶很敏感,一点点的小事都像是爆炸了一般,炸的安玮焦头烂额。他的耐心在一点一点减退,他觉得段落月不再可爱,不再温柔。他们就像两条相对的列车,开往城市的两个极端。他们在自己的执念里不回头,不沟通,不摊牌,各自猜疑着对方。他们一直冷战,假装着不在意对方。结局却是安玮每天晚上在微信对话框里打了字又删,电话播出又挂;段落月则窝在被里每天晚上偷偷抹泪。
终于有一天。段落月率先打破了僵局。她拨通了一周没通过的电话。安玮看着段落月的来电,内心狂喜,但是却只是装成特别冷漠的样子说了一声喂。段落月的心情却很平静。这是她的内心做了无数次的挣扎,流过了无数的眼泪,经历过无数次的心痛做出的决定。
“我们分手吧。”
段落月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又慢慢的呼出来“我想过了,我觉得谈恋爱应该是一件快乐的事情,但是现在觉得,痛苦与眼泪大于快乐。我不想和你这样下去了。我们这段时间吵的太多了,我们还是…算了吧。”不等电话的另一端发出声音,段落月就挂了电话,然后关机,睡觉。一切都如此平和。
安玮的心中像是有一块玻璃碎了的声音。他疯狂的给段落月打电话,但是无果。
在安玮和段落月二十岁的第二个月,他们结束了这段恋情。再无交集。两个人经历了长达一个月的失恋表现以后,把痛苦埋在心里,开始了正常的日子。只是眼底多了一抹忧郁。
年少的恋爱总是纯真又脆弱,因为不懂得保护。多少年后安玮才明白段落月脆弱的自尊心。或许从一开始就注定了他们的恋情无果。初恋总是这样遗憾而终。在安玮变得越来越优秀时,段落月已经追不上了;安玮觉得靠自己的拼搏就能撑起两个人的未来,但是他忽略了段落月的感受。
后来的段落月,每天读书,写字,学英语,考研。摒弃了之前混吃等死的日子,活成了安玮努力和优秀的样子,不是为了安玮,却是因为安玮。她并不是想证明什么,只是在找寻关于安玮的记忆。她做的是安玮喜欢的事,喜欢的是安玮喜欢的东西。
回过神来,段落月仰望天空,想着如果再给我们一次机会,我一定不会像当时一样。但是,有什么用呢,不奢求了,可能是命中注定的吧。
她朝着学校的方向走过去,雪地里留下了一排脚印。
千里之外的安玮,身边有了新的女孩。女孩笑起来的样子很像段落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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