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黑死了。”以前的同事告诉我这个消息时，我没有太难过，生命无常，它曾经也快乐过吧。
小黑是单位里养的一条小狗。
小黑
那个夏天我离开家到外地上班，是我二十多年来第一次一个人长久的驻扎在外地工作。
工作条件不好，在山里面的农村，单位没有食堂，周围没有餐馆，没有市场。需要吃饭购物必须步行十几分钟到最近的镇上。没有交通工具，下班的时候，单位主任的车拉我们回县城的员工宿舍。
第一天上班的时候，非常不适应，院子里是泥泞的土地，屋子里是破烂的办公桌还有非常老旧的电脑，门破了一个洞，关不上，锁不了。如果没有屋子里的那几台电脑，俨然就像一个废品回收厂。
工作时间是早八点半到晚上六点，有夜班，夜班上到零点才能去睡觉，365天全年无休，没有周末，没有节假日。
工作几天之后从最开始的新奇，变得茫然。
就是那个时候，村子里的人送了主任两条小狗，一条浑身黝黑，我们起名小黑。另一条也是浑身黝黑，但是两只眼睛上方分别有一坨棕色，像四只眼睛，我们叫它四眼。
它们非常小，主任从县城超市买了几包奶粉，冲开给它们喝。它们喝的很欢快，吃的圆乎乎的。
它们吃住都在我们办公室，主任给它们找了纸箱，晚上就睡在那里。
四眼非常活泼，上窜下跳，跟着人后面摇尾巴。小黑胆子小，身体弱。四眼能从办公室门口的楼梯上下来，满院子乱跑。小黑则颤颤巍巍根本下不了楼梯，只有待在办公室的份。
晚上我值夜班上厕所，黑乎乎的没有灯，从办公室出来，两只小狗就一直跟着我，它俩像护卫一样等着我上厕所出来。土厕所非常黑，但我并不怕，小时候在农村生活过几年，也没有特别不适应。上完厕所喊一声“走了，回去了。”两只小狗就跟在后面跟我一起回办公室。
谁曾想好日子没过几天，我正在盯着电脑忙工作，主任气呼呼地进来说四眼被门口的大卡车撞死了。
噩运，来的猝不及防。
主任说四眼跑到了院子外面的马路上，飞驰而来一辆大货车，撞完四眼车都没停就跑了。
我不敢出去看，那一定非常惨烈。单位里两个岁数大的同事把四眼的尸体收拾好，埋到了一条河附近。
那以后就剩小黑一个，我觉得小黑总闷闷不乐，很久都不欢快地摇尾巴，胆子也更小了。胆小也没什么不好，比丢了命强。
后来我们换了好一点的办公室，其实就是换了几间砖瓦房，院子依旧是坑坑洼洼的土地。我们晚上也不住县城了，住进了单位新盖的砖瓦房里。这下是彻底吃住上班都在一起了，工作时间也更长了，经常到凌晨一两点。
小黑也慢慢长大了，也经常在院子里面跑。再也没有人提起四眼，它短暂的生命如同忙碌的人们遗忘它的速度。
一天，主任又领来一条狗，体型巨大，身体黑亮，眼睛上方和四眼一样有黄棕色的一块形状，活脱脱一个大号四眼。
主任说这是他花两千块买回来的防爆犬，看家护院用的。主任说它还小，只有两个月，交给我和同宿舍的女同事照顾。
小黑看见它格外高兴，这只狗体型大胆子却比小黑还小，见人就躲，我们给它起名躲躲。因为它是母狗，就叫朵朵了。
小黑和朵朵过上了开心的生活。
朵朵
主任给朵朵买了一麻袋狗粮，小黑也跟着有吃有喝。
朵朵睡在我们宿舍，小黑睡在我们隔壁宿舍，半夜我们给朵朵准备一碗狗粮，早上起来碗里就空了。小黑每天早上都在我们门口叫，扒门。打开门，小黑欢快地跑进来跟朵朵一阵摇尾巴亲热，活像一对小情侣。
晚上我们留小黑跟朵朵一起睡在我们宿舍却一次都没成功过，小黑特别认自己的窝。
朵朵有时会尿在我们宿舍，于是晚上睡觉前我带朵朵从办公室回宿舍的路上告诉它上个厕所。同事在旁边笑我，它能听懂才怪。结果朵朵真的蹲下尿了，同事一脸惊讶。之后朵朵再也没有尿过我们宿舍屋里。
小黑吃东西总是挑三拣四，朵朵却总像吃不饱，小黑不吃的，吃剩的朵朵一口就吞了。
朵朵很温顺，从来都不吼叫，相反小黑见了陌生人就汪汪叫。
一天一个陌生人进了院子，小黑汪汪汪冲他叫，朵朵还是一如既往的卧在门口看。过了一会那人急了，拿起一根棍子要打小黑，朵朵见此情景立即跑过去冲那人汪汪叫，眼看要下口咬人，我和同事赶紧跑过去叫住朵朵和小黑，这才算平息了一场战争。
小黑越来越调皮，朵朵胆子也越来越大。
意外还是发生了，小黑差点重复了四眼的命运，好在那辆车速度慢，小黑被撞断了一条腿。
从此小黑走路就一瘸一拐。朵朵也不巧打喷嚏流鼻子，呼哧呼哧喘气。然后同事和我带着它们去镇上看兽医。
两条狗一起打吊针输液，朵朵不怕疼，安静地躺着打点滴。小黑站在医院的椅子上还没扎针就吓得发抖，接着就尿到了椅子上。打完针还经常鼓针，小细腿鼓起一个大包，看起来格外搞笑。
小黑的腿渐渐康复了，朵朵也不流鼻子呼哧呼哧喘气了。
两只小狗又恢复了往日的健康快乐。
一起吃KFC桶里面装的狗粮
日子一天天过，不知不觉间一年就要过去了，我也终于下定决心要辞职了。
离开那天只有朵朵跟着我走来走去，我爸爸来接我，朵朵对我爸出奇的友好，它一直跟在我后面，还像往常一样。
小黑不知道疯去哪里玩，一直没看见它。我收拾好行李，坐上主任的车去县城坐大巴。
我不会再见到它们了，我的日子还要继续，它们也一样。单位那么多同事，都会照顾好它们。少我一个不少，多我一个不多。
几年后，同事告诉我小黑没了，不愿意去细问原因，生命终究太过短暂。
小黑没了，朵朵一个会孤独寂寞吗？以后，还会有另一只小狗如同朵朵出现在小黑的生命里那样来陪伴朵朵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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