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渊之鮀

读《史记·游侠列传》有种不一样的感觉,此文开篇太史公便夹叙夹议地叹惋了“游侠”这一类特殊人群的不易之处,不时发出激昂万千的感慨之词。喟叹于他们不能像宰相卿大夫这些人一样权倾朝野,名垂青史;也不能像有道仁人之士那样窘迫一时而后流芳百世。他们隐匿于布衣之中,乡曲之间,闾巷之内,虽碌碌却并非无为,亦不可或缺。
文中分别列举了朱家、田仲、剧孟等人的事迹,而后用较多笔墨详细描绘了郭解。从行文可以看出,郭解为人个性十足,又不乏侠义之气,堪称游侠中的精品人物。而郭解到底是怎样的一个人呢?他都经历了什么?究竟是怎样的遭遇会让太史公发出“於戏,惜哉!”的叹惋呢?
今游侠,其行虽不轨于正义,然其言必信,其行必果,已诺必诚,不爱其躯,赴士之阸困,既已存亡死生矣,而不矜其能,羞伐其德,盖亦有足多者焉。
这是太史公开篇言及游侠时的一段话,可以算是对游侠的一个定义。一开始并不以为然,而当读完郭解的生平事迹后方才恍然大悟,哦!原来这段话完全应验在了郭解这个人的身上,着实令人不胜唏嘘。这也是太史公行文的妙处所在,赞叹其行文结构之严谨,没有无谓的铺设,绝对是逐层递进,环环相扣的。
回头再看郭解,他的姥姥许负可是个不得了的人物,号称“中国古代第一女神相”,善相面,预言十分灵验,被汉高祖刘邦封为“鸣雌亭候”,而他的父亲就是一位任侠,其实他也算是子承父业。
年少时的郭解完全就是一个“不轨于正义”的古惑仔形象,杀人,铸钱,抢劫,盗墓等等违法的事儿做得多了去了,曾以凶狠残忍为名。可他又不失侠义之色,诸如舍命为友复仇,救下亡命徒等等诸多行为,正是这句“不爱其躯,赴士之阸困”的演绎。然而,他犯了事儿却又能每每遇到大赦或脱于牢狱之灾,实乃幸甚,也正应了“既已存亡死生矣”这句话。
年长的郭解,一改之前的行为,开始越来越多倾向于侠义之行,亦即以“不矜其能,羞伐其德”为其行为准则。但是,其骨子里的“狠”却并未泯灭,以及其后提到的“而少年慕其行,亦辄为报仇,不使知也”看似不经意,却为文末郭解的亡匿以及不幸被灭族埋下了伏笔。
其下,便一一列举郭解为人如何沉着冷静,明于事理,不依势欺人,谦卑恭让,如何“言必信,行必果,已诺必诚”,也正因为他的诸多正面行为,使他越来越被世人尊重,来投奔他旗下的人也都心甘情愿为他效犬马之劳。如此一来,一位大义凛然、侠肝义胆的江湖中人赫然而立。然而,声势过于好大势必遭人羡慕嫉妒恨,被贤豪敬重的同时,也必被蝇营狗苟之人痛恨。
就“徙茂陵”一事,从文中大抵可以看出郭解本不愿前往,而是当地官员提的名,卫青将军本想为其说情却事与愿违,反而受到汉武帝的重视。由此,杨季主的儿子被郭解哥哥的儿子所杀,结下冤仇,郭解的厄运也从此开始上演。
初入茂陵,认识的不认识的贤豪都争相前来拜访郭解。其后,接二连三,又杀杨季主,再杀其家人,是纸包不住火,迫于郭解如此浩大的地方势力,以及肆无忌惮的杀人行为,汉武帝终于下令缉捕郭解。郭解从此颠沛流离,过上了亡命徒的生活。
而此时,他之前以德报怨,行侠仗义的操守为他的逃亡之路开辟了一条道路。一路上总有人拔刀相助,尤其提到了素未谋面的籍少公竟为之自杀以绝其口,以至于官吏几经周折,过了很久才缉捕到他,而此时并没有命令要立刻处死郭解。
糟糕的是,来自轵的一个儒生讥讽郭解而被郭解的门客给杀了,而后就消失掉。监管郭解的官吏责问他,可他也不知道是谁干的,因此,官吏上报说郭解无罪,由此可见,这个官吏还是比较偏袒郭解本人的。可不巧的是,御史大夫公孙弘的一番话断送了郭解的后路,引来了灭族之灾。
这里不得不再说两句公孙弘,他主推儒术,专研《公羊传》,做事沉稳且能迎合武帝,深受汉武帝赏识。在当时人才济济的朝廷中,他一路直上,可见其权术之高明。郭解的案子发生在他身为御史大夫期间,而此时他也倍受汉武帝信赖,因此,他的一番话才如此掷地有声。
综上所述,太史公为之嗟叹,也是理所应当的。郭解之所以被世人爱戴,一则其行侠仗义,二则其不畏强权,三则其言必信,行必果,已诺必诚。然而这样生活在社会底层的人,仍然逃不出所谓的“厄运”,着实令人叹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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