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17·那棵植物

我不知道你的名字，甚至也不能确定你是一棵草还是一株花，于是含糊地以植物相称。

你原本是有广阔的天地的，可以同兄弟姊妹们一起享受阳光雨露，欣赏蜂飞蝶舞，是我无心的将你从那片园子里带到一个狭小而逼仄的空间。如果不是你的执着，我们一定无缘见面。

春天的时候，我为了一株丁香，到花园里取土。我猜想那时你正积蓄能量，等待着一场春雨的洗礼，然后破土而出。可是还没来得及发芽就被我连着泥土移到了花盆里。你一定是太小了，小到像一粒微尘，小到我并不知道你的存在，小到我把你当着泥土的一部分来供养我的丁香。

喜欢戴望舒的那首《雨巷》，喜欢那句 “一个丁香一样的结着愁怨的姑娘”。我想知道 “丁香一样的忧愁 ”有着怎样的色彩和形状。我期待着丁香花开。于是，浇水、施肥、松土，一日三回地从初夏看到晚秋。我知道丁香花开的季节早已过了。可我的丁香，它辜负了我的痴情。我看它的眼神变得落寞。但我寄希望于来年，怕它不敌严寒的侵袭，移盆于室内。

就在搬动花盆的那一刻，我看到了靠墙那面盆壁上的你。有没有惊诧地叫起来我不记得了，但我的眼里一定有欢喜且疑问的光芒在闪烁。当然不是惊诧于你的美，虽然几片叶子在暗红色的盆壁映衬下也绿得莹润，这在晚秋的季节里不多见，比起我的衰败的丁香要鲜活得多，但真的不足以证明你具有脱俗的美。我是惊诧于你的存在。你的叶子紧贴在光滑的盆壁上，以垂直状别于你以往的姿态，可你从哪儿生的根呢 ？我在叶子间隙，看到花盆靠底部的壁上有几个豌豆大小的用于排水的小孔，而其中的一个小孔已被你的根占满。

我是真的被你感动了，情不自禁地想象你的生命历程 ：你被我埋进这个花盆的底部时，你应该意识到了暗无天日，你有没有绝望地哭泣？我猜想是有的，但一定只是瞬间。然后你便汲取丁香吸收剩下的一点水分努力地发芽、生长。可是压在你身上的泥土真是像一座山一样的沉重，还有丁香的根左冲右突地挡住你前行的路。你快要耗尽了你微弱的力气，可是光明还是那么遥遥无期。你喘息着，沮丧地喘息着。你有没有想过放弃？或许是有的，但一定只是一个闪念。外面世界的精彩就是你的强心剂。你不能悄无声息地把生命葬送在这个黑暗的地方，你要向命运做最彻底的抗争。就在这时，一丝微弱的光斜射进来。你的心狂跳了起来。尽管不是直射，尽管光线微弱，可它让你 看到了希望。如果能够重见光明，如果能够让生命之花尽情地绽放，在命运的旅途中拐个弯又有什么关系呢。你果断地调整了方向，让你的芽小心地穿过了那个小孔，虽然面对着一堵墙壁，虽然你生长的方向要作彻底的改变，但毕竟看到了光明啊！你的执着向人类昭示着你的存在。那叶子的齿状的边缘是你的笑靥吗？我想，一定是的！

我把你连同花盆一并移到了室内。你成了那些或娇惯或朴素的花草中最美的一株。盆子里的丁香日渐颓败，叶子已经打起了卷。我不知道它游丝样的气息能不能延续到春天。

而你，一直这样莹莹地绿着，无言地昭告着生命的旺盛，让我在寒冬中总是想起春天的温暖。

谢谢你！我的不知名的可爱的植物！

更17·那棵植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