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道隔江汉

            文/976同学

      远道隔江汉，孤舟无岁年。 我们在江河两岸，抬头望着天空的时候，明白彼此在欣赏着同一片星空。 昙花一现，人们说是因为昙花开放的时间太短所以它才被称为最美丽的花，实际上，它是用来比喻美好的东西总是转瞬即逝。

      苏南，好久不见，你还好吗？  

01

妈妈给我零花钱你定要偷偷拿去一半。 你总是有各种各样的理由让爸爸给你买新衣服，新鞋子。 当然，你最喜欢的是篮球。 你有个习惯，就是在你所有的生日吃蛋糕的时候从来不插蜡烛。在我生日吹蜡烛时嘲笑我白日做梦，嘲笑我喜欢的男孩子多么不及你。 当然，我记得关于你的很多很多，但那个时候的我真的是足够讨厌你。 你比我大，我却从未叫过你哥哥，甚至不愿意承认。

02

“苏北，给你的零花钱放在客厅茶几上了，上学的时候记得拿啊！” “我知道啦。”正在刷牙的我听到你回答着妈妈，我知道零花钱不要想拿到全部了。 今天周一返校，可以晚点去。 我缓慢的拖着还未睡醒的身子走到茶几上准备装钱，果然，只剩一半呢，好像我已经习惯了这样的生活了。 “咦，苏北，奇怪，你今儿怎么不找我要另一半了？” “你要是告诉妈我就把你这学期的模拟考成绩全部发给爸妈！”我学着你的语气重复着你说过的话，因为知道结果所以后来索性不做任何反抗。 “学得还挺像嘛，走了。”我看着你心情极好的哼着歌走出大门，心里闷闷骂了一句： “苏南，下辈子我死也不要和你有任何关系！” 返校途中，你走左边，我走右边。就像两条平行的轨道，永不相交，却一直紧挨着彼此。 03

阳光透过窗棂，斑驳的树影映在我的课桌上，我揉了揉头发，慵懒的伸了个腰。拿起抽屉里的水粉画笔，开始画起来。 我总是想着那些未知的岁月里将会发生什么故事，可事实却是我的当下都没有过的足够让我满意。 “喂，苏北。有人找。” 我闻声朝窗外看去，又是你。我极不情愿的走出教室。 “怎么了？找我有事吗？”我的情绪中夹杂着不耐烦，连看都不想看你。 “没事就不能找你吗？你是我妹啊。” “谁是你妹啊，我承认了吗？麻烦你不要跟一个文科班的讨论亲缘关系问题。” “得了，晚上放学等我一起，妈妈说今天他们不回来，让我带你出去吃。” “哦。” 我正准备转身回教室，你看到我的桌上摆满了水粉又拉住我。 “你能不能不要天天画你的那破画儿，好好学习行吗，能不能让爸妈少操点心啊？” “我的事不要你管。” 我不顾你的面子直接回了座位趴着继续画。 我不知道看到我转身离去的你会怎么想，是同情我对梦想的偏执还是会气愤我不懂得体谅别人。也许你不会想到我的心里此时此刻翻涌着多少海浪，也许你明白我心中所想。 没有人告诉我该不该坚持着画下去，但我就是那么笃定，这个是最适合我的，所以我得坚持着，哪怕丢了一切也在所不惜。 人总是这样，在年少的时候，为了某些不切实际的所谓梦想，以为那是光辉岁月，其实不过是岁月里开下的一个个滔天的玩笑，竟还不知道为此让身边的人付出多少旧心酸。

04

再过几天你就要高考了，你的成绩一直不需要家里人操心。 其实我一直都不懂，为什么你在学校打篮球有那么女生围着你喊加油，为你送水。 你来者不拒。你身边有很多优秀的人，你有很多好兄弟。 而我，从来只会躲在教室的角落里静静的拿着画笔。 我没说出来的是，你不许我画画的原因是什么。 别人看到的是姹紫嫣红，可我心中只有黑白两色的独一。 我很清楚的记得，在我很小的时候，知道自己看不到这世间所有的颜色的时候。那时候，你用一个很美的词语来安慰我，你轻轻告诉我： “小北，没关系的，别人看到的是姹紫嫣红，你看到的是江南水墨。你是哥哥心中最特别的。” 也是从那个时候，我再也没有叫过你哥哥。一句都没有。 我嫉妒你的才华横溢，嫉妒你什么都拥有，拥有着所有的感知，而我，一出生就注定看不到任何色彩。 我把自己所有的痛苦都归结于你，而你，一直试着吸引我的注意力。 你高考那天，我在放假。你出门的时候看了一眼房间里的我，我第一次在家里画画。没错，我违背了和你的约定，你怕爸妈伤心，于是逼着我和你做了那个约定。可是我就是不想让你如愿以偿，果然，你看到我的时候愣住了。你没有去考场，我也没有阻止你。我看着你的眼神一点点暗淡下来。我笑了。 你走过来抽过我面前的画卷。怒气冲冲。 “我不是跟你说过了吗。你应该好好学习，你自己看看自己的成绩！看看你的画，你能画出个什么样子？”你朝着我吼道。 “苏南，你从来就不知道放弃梦想是一件多么痛苦的事！你每天只知道爸妈怎么想，你只知道学习学习学习！你考了第一，我知道！”我从你手中抢过画，撕成碎片朝空中撒去。 我着那些碎片飘落到我们的身上，纷纷扬扬。我笑了，我明明是笑着的，可是为什么却流泪了。那些眼泪还是你帮我擦去的，怎么会这样呢？ 你抱着我，你也哭了。 其实你怎么会不知道呢，我记得你初中毕业那年申请体校通过，准备离开。爸爸说你不学无术，没有读一个好大学怎么能有未来呢。那天晚上你撕心裂肺的哭声我至今记忆犹新，那也是我记忆里你唯一的一次哭泣。 如今，是第二次。 我清醒过来。我明白现在的你除了这些一无所有，所以我推开你，朝你吼着： “哥，你赶快去考场!你快啊！” 我知道你那个时候赶过去还是会缺考一门，对不起，苏南。 05

昏黄的灯光打在饭桌上，一派温馨。 没有人说话，但每个人都心知肚明。 如此安静，我迅速吃了两口饭放下筷子： “爸、妈，我吃饱了，回房去写作业了。”说完迅速走进房间，虚掩着房门。 “嘭————”是碗摔碎的声音。我眯着眼睛使劲不让眼泪流下来，那一刻，我突然明白过来，苏南在家最后的尊严随着那个碗，碎了。 “苏南，你给我说清楚，你的数学为什么缺考了！” “不为什么，我就是不会做索性懒得去了。” “你还撒谎！你老师告诉过我你的数学是最好的！我和你爸这些年累死累活都是为了你们兄妹俩读书，你们倒好，一个天天重复着不可能的梦想，一个好好的高考不考！” …… 一天天重复着不可能的梦想。 也许妈妈是对的，苏南一开始就是对的。 也许从一开始我就是错的，所谓对梦想的执着其实都是不切实际。 一个色盲怎么会画好色彩斑斓的画呢？ 我真的错了。 我不仅迷失在荆棘丛里出不来，我还亲手毁了苏南的路。 我这样的人，真是不配活在这个世上。 但是，苏南，你一定要把你剩下的路好好走下去，因为我希望你能站在最显眼的地方成为一个自带光芒的人。因为只有这样，我才能一眼就看到你。

06

在那个六月，充斥着愤怒和喜悦，我面无表情的六月。 苏南坐着绿色铁皮火车去了他心念念的北方。 有时候我常常想我们的名字真的是取反了，我叫苏北，可我喜欢的是南方的四季如春。 苏南却憧憬北方的时代沧桑感。 我收拾好所有画画的工具堆在房间，我对着他们笑： “再见了，小家伙们。看来你们是真的不太适合我。” 我一个人把他们抱去了楼下的垃圾桶，当做对过去的告别。 “爸、妈，你们放心，我一定会好好学习的，我和苏南都不会让你们失望的。” 我没有听到他们的回答，或者诧异，或者欣慰。因为那个时候邮政小哥在门外叫着我的名字： “苏北吗？这里有一封你的信。” “好，谢谢。” 在苏南高考毕业后的九月里，我收到他寄来的第一封信。 苏北： 你好吗？以前我做的很多事都不对，在这里，跟你说一声对不起。 但是我真的希望，你能坚持你当初的梦想。 我懂那种放弃的感觉，所以，你坚持下去吧。 …… 那么，到这里，我准备给他回一封信了。 告诉他我明白了自己想要的到底是什么，告诉他我放弃了画画，告诉他画画其实对我而言并没有意义，我只是想找到执着的东西。 我想告诉他，我们都要很好。不要像歌里唱的那样不要让梦倒塌的地方爬满青苔。 告诉他其实我知道每次床头意外出现的新玩意儿都是他偷偷放过来的。 告诉他其实我知道水粉盒每种颜色的醒目标记是他偷偷写上去的。 告诉他其实我觉得他打篮球的样子其实挺帅的。 我还有好多好多话想告诉他，还想叫他一声哥。 让他如愿以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