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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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爱的人，就好好去爱；想见的人，不如见一面；因为，有些人，走着走着就变成了回忆。

晨光微露，她摸索着起床。年龄一大，便没那么多瞌睡了。

煮了点粥，就着咸菜吃了。昨晚做了一个梦，梦见老头子嘀咕不去看他。

喝完粥，外面天光大亮。远处薄雾笼着城市的高楼，两侧山腰上油菜花如火如荼绽放，黄色花田东一块西一块，这是每年可见的景致，时光在眼前轮回。门前汽车往来穿梭，为生活负重前行。

她穿了一件山茶花红的毛衣，一条轻便黑色的裤子，收拾了一点糖果，酒，拿个塑料袋提着，蹒跚着臃肿的身躯，一步一步攀上石阶，去看望那个活着的时候每天吵架，恨不得掐死对方的老头子。

那条石阶小路，孤寂曲折地攀向半山腰的碑林，那个红色的身影，艰难而孤独地走向墓碑林立的半山腰。

儿女们都已长大成人，各自奔赴自己的生活，他们亦完成了做父母的责任。

大儿子在北京，二儿子在本市，小女儿远嫁上海。只有过年的时候才能团团圆圆。

一个人的时候仿佛常常能听见孩子们的嬉笑打闹声，仔细看时，房间空空如也，心似乎瞬间被掏空。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生活，她不想成为子女们的牵绊，于是选择独居。

三间瓦房，有些灰暗，不过不要紧，年龄大了，不喜欢那些热闹明快的色彩，更喜欢简洁，一个人、一盏灯。儿女们每次回家，都嫌家里太过昏暗，想要给她换一些明亮的灯泡，她拒绝了。

门前的空地种了一株山茶，是那年与老头子在山上淘来的。他们荷锄上山挖掘，老头子嘟嘟囔囔：“种这个有啥意思？”她说：“以后我们老了，坐在小院里，看夕阳西下，花满庭院，不好么？”老头子笑起来。

昨天，看山茶花又开了，大朵大朵地缀满枝头，红艳艳地热闹着。她想起了老伴儿……

从山下爬上来，费了她很多力气。喘着粗气走到墓碑旁就坐了下来。

“老头子，我来看你了。你一个人在下面还好吗？是不是还喜欢喝酒？我给你带来了。你慢慢喝，喝完了告诉我，我再给你买。”说完以后，把整瓶白酒缓缓倒入泥土里，墓碑前一片潮湿，酒味久久挥之不去。

“你在的时候总看不惯你喝酒，喝完酒睡觉打呼，还冒着酒气，闻着那味儿使我觉得恶心。”

“现在，想听你打呼，再也不能了……”

“孩子们都很好，过年过节也会回来看我。平时有啥事儿，邻居们也会帮帮忙。”

“前些日子，降压药吃完了，去城里买。是隔壁张芬领我去的。她那天正好去城里卖菜，我出门碰上了，她说正好顺道就带我一起了。以前总是你帮我买回来，现在我可以自己买了。”

“回来的时候，她菜没卖完，给我指了路，我自己回来了。我怕过马路，你知道的。咱家对面那条大马路，每次穿过它都愁得很。”

“那天回来的路上正好碰见一个小姑娘，长得可像咱闺女了。圆圆的脸蛋儿，黑黑的头发，小小的个子，背个背包。我烦她带我走一下，她笑嘻嘻地答应了。她问我老伴儿呢？孩子呢？怎么不让孩子们在网上买了寄。我说我一个人在家，他们都忙，不想麻烦他们。”

“小姑娘人好，过马路扶着我走，一直把我送到对面才走了。她说你一个人在家要注意安全。我说好。看她远去的背影，年轻又有活力。”

“看，太阳出来了。我该回去了，家里还养着几只鸡、几只鸭，我得回去照料它们。”

“你好好的吧。我走了，下次再来看你。反正离得不远。”

她站起身，拍拍身上的泥土，提着空塑料口袋，攀着路旁的藤蔓，缓缓地下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