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觉得,“母亲”二字,不适轻吟,太过随意了。母亲,应是心上养的一朵花,轻启朱唇,满口含香。
母亲!母亲!
最美的年华里,母亲像一朵栀子花呢,纯洁,无瑕。
檀香木的梳子,都不忍含住母亲的乌发;草木香,米汤,老屋旁的古井水,母亲在春天里自然生长;眼眸都是水样呢,只一潭就深陷进去;眉间痣,只一粒,就点染了春妆。
仿佛是天生的会绣花,会剪鞋样子,会裁了花布做喜欢的袄:橘红的底儿,金丝的线,一朵朵牡丹就开在了领角、袖口,瞧去,衣领都含笑,袖口尽是春;剪鞋样子,用旧日的年画,喜鹊枝头闹,偏偏是一对儿,做出来的鞋面,也绣了喜鹊。母亲也给姥姥绣,给街坊邻居绣,青丝在眉间轻绕,年华似水,就一寸寸地走过。
何时,母亲让自己开成了一朵刺槐花呢,仿佛在我们的幼年,在母亲除了绣花、扯布、裁鞋样,还要担水、拾柴、弄田的时候,母亲就把自己变成了一朵刺槐花,一双秀手磨成了刺,带着这些刺,母亲护佑着我们长大。
春天,一畦的春韭,露珠都含在草尖,母亲就去割韭,又去担水,忙过了清晨,又去看田。麦芽还是鹅黄,母亲只有看那望不尽的麦浪时,眼眸才又清透起来,像一汪泉,汨汨流不完的爱意。
因为父亲常年在外,儿时邻家的孩子欺负我,一把将我推进水沟,身上的红袄浸了泥水,两眼泪汪汪的去找母亲,本是寻个安抚,却不想,一向温柔的母亲,却像长了刺,定去讨个说法。母亲说,人活着是要有筋骨的,不能当个没骨气的孬种。
从此,就拼命的读书了。寒夜入睡,母亲轻掖被子的手,那么轻柔,梦里就开出了花,一嗅,是刺槐花呢,淡雅,芬芳。
“落花无言,人淡如菊”。经历了风霜的母亲,乌发染雪,芳华已逝。可是,却透着精致、无华。老年的母亲越发喜爱蜀绣,就学了来,在菊开篱下的小院里,对着暖阳,丝线轻绕,细细勾连,绣针里藏了柳的黄,梨的白,几痕远山,露出花枝的鸟儿,仿佛笛儿般,唱着春,爱着春。
母亲穿旗袍的样子,也甚是好看,就袅娜的咿呀的唱了曲儿,一转身,我仿佛看到了那个最美年华里的母亲,可是,再一回头,在母亲一笑一颦间,母亲如雪的白发,却让我忽然含泪。
哦,母亲!这一生的年华,就像一朵花。我无法去绣来,怕绣不出母亲的眉眼;无法去画来,怕水墨淡了母亲的颜色;无法去歌唱,怕歌喉唱短了母亲的辛酸。
母亲是一朵花,宜养,在心里僻一方幽居,养在心上,静静的欣赏,待看遍世间风景,一回眸,还是这一朵最暖,最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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