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婶的存在,仿佛就是一个被妖魔化的女巫。
乡下的妇人在吓唬不听话的孩童,总是会说:“看你再哭,东婶来了,把你捉回去狠狠地揍一顿。”
孩童的哭声就会戛然而止,比什么都灵光。
记得我小时候,家里大人吓唬我时说的:“再哭再哭,深山老巫婆来了,会把不乖的孩子抓走吃掉!”有异曲同工之妙。
小时候我对东婶也是犯怵的,因为在大人的闲聊中听过太多东婶各种恶形恶状的光辉事迹。
记得有一次,我在晒谷场边上玩,看见她怒气冲冲的拿着镰刀,穿过晒谷场,走到不远处的保田叔家,叉着腰,用力拿镰刀捶着打开的大门,扯着嗓子喊:“和田你这个混蛋,你给我滚出来,凭什么你就这么欺负人,非得把我家屋地占去这么多,是当我孤儿寡母好欺负是吧,我跟你没完……”
看着那个象疯子一样的女人,蜡黄而干瘦的脸颊,因为愤怒而现出一些潮红,圆睁的怒目能看到眼白透着血丝的猩红,她咬牙切齿、滔滔不绝的怒骂着,骂人的字句绝不重样。
外婆把我从晒谷场抱回院子里,不准我再看热闹,也许是怕一不小心误伤了我。
我转过头,只看到即将下山的太阳光照在东婶的身上,风吹乱了她的短发,更像一个疯婆子,左手叉着腰,右手挥舞着镰刀,瘦长的两条腿,被夕阳在她身后拖出长长的影子。
我在外婆家坐着吃饭,还能听到远远传来东婶抑扬顿挫的咒骂声,此起彼伏。
后来在大人们的闲聊中听说,东婶把五大三粗的保田叔吓到了,盖房子时,不但没有占到半分便宜,还把自家的屋地愣是退后了五十公分。
村里说起凶女人,东婶算是凶出了一个高度,左邻右舍是没有人能够欺她半分,稍不留意得罪了她,被破口大骂那是小菜一碟,动不动就能够拿起镰刀杀上门来理论,自然最后有理无理都是她在理,大家怕了她,都对她服软,也敬而远之。
因为我一直生活在城里,不过是新年才随家人回乡探亲,见东婶的机会并不多,只记得而她见了我,笑了笑,塞给我一个皱巴巴的,小小的,用红纸包裹好的小红包:“小侄女好乖,婶婶给个红包。”就匆匆转身走了。
我打开,里面是皱巴巴的脏兮兮的两毛钱,我心里有点嫌弃。
外婆说:“收好,东婶也不容易。”
后来很多很多年,都不曾回到乡下过年了,外婆也走了,我也长大了。
只是偶尔听到乡下来的亲戚,偶尔说起东婶,也不过是片言只语,不甚了了。
只知道她后来除了种田,还自己做了小生意,在镇上起早贪黑的卖早餐,给家中的三个儿子都盖了房子娶了媳妇,听说和儿子媳妇们关系也不是太好,她一个人住在老房子里,每天还是忙忙碌碌的,只是话也不多了,也不怎么骂人了。
记忆中还是她给我红包后匆匆离去的身影,她身后跟着三个男娃,相差无几的年纪,都是瘦瘦不拉几的,衣服也皱巴巴,都拖着两筒粘稠的鼻涕。
母亲说:“东婶其实挺不容易的,原是镇上的姑娘,认识了在镇上读书的东哥,不顾家里反对嫁到乡下,又年纪轻轻的守了寡。”
母亲在看老照片,她指着一张泛黄的合照给我看,那是东哥东婶刚结婚的样子,我在那个梳着两条长长麻花辫,笑颜如花的女子脸上,却怎么也找不到一丝东婶的影子。
文/2022年3月22日,尚龙写作课打卡
写一个坏人的一点好,或是好人的一点坏,人性的复杂。
经过一段时期的写作训练,已经开始跳脱出单纯的记录生活的碎碎念,开始了小说的创作阶段。
还是特别的感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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