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乡四季风

作者: 北方樵夫1 | 来源:发表于2020-04-22 09:09 被阅读0次

山区的春天,来得很慢,也很艰难。它不像东院的三叔和三婶掐架,叮咣五二,劈了扑棱,支巴一会儿便以三婶的一路“花拳绣腿”分出胜负。

而落魄的寒风要无赖得多,今天你看他好似走远了,可说不准哪天它又嘚了巴嗖地溜达回来,与春风又撕扯在一起,从地面扭打到空中,最后凝聚成一场绵绵的春雨。

雨后初霁,日丽云祥,和煦的春风才正大光明、浩浩荡荡地占据我们那个山窝窝。春风用多情的舌尖舔直了小草的腰身,山野、地头就那么呼啦啦地扯起一面面绿色的小旗儿。那小旗儿一路小跑从山的阳坡扯起,一扯到北坡,再扯进我们的林场,把人们的目光都染成了绿色。

在屋子里憋得要命的山里人知道,又一度明媚的春天姗姗而来。

春风唤醒了万物。冬眠的蚂蚱,慢慢收拢长长的大腿儿,不慌不忙地跳上了草尖儿,悠闲地荡起了秋千。苦熬了一冬的林蛙终于从水里跳上了岸,伸了一下懒腰,“噌”地钻进草里,不见了踪影。北归的燕子也挤在暖风的队伍中,回到山里唧唧喳喳,衔泥筑巢。

晨曦中,风儿舀起一瓢溪水,撒向林间,缝制成一道柔柔的雾幔,雾在风中若隐若现,在半山腰间化做朵朵白云。

山妞爹赶着牛车慢悠悠地走出林场,冷不丁,那牛“哞”地一声搅腥了大山的酣梦,不一会儿,山南坡北又恢复了往日的喧闹。所谓一年之季在于春,人们要抓住时机,到山上植树造林。虽然山里的土地肥沃,随便插根烧火棍都能成活,可山里人却闲不住,呆在家里会憋出病来。

日出东山,林场家家的烟囱都冒出炊烟,山妞娘站在门口,在大声地唤着老伴回家吃早饭,那喊声驾着炊烟,随风飘到山梁,于是山妞爹就闻到锅里荷包蛋的香味儿。

夏日里,庄稼发疯似地长,风儿也愈加活泼、热情,它光着脚丫在田里嬉戏,游东窜西。静静地坐在地头的树阴下,你就能听到田里的动静,只是分不清哪儿是风,哪儿是庄稼的拔节声。

憨实的二蛋正在山根的地里给倭瓜打蔓儿,山风里传来山妞放羊的歌声。其实二蛋早已心仪远处的山妞,听到动人的歌声,二蛋就乱了方寸,他一下子伏在地上,用大大的倭瓜挡住自己的脸,圆圆的倭瓜上竟长出了一撮头发。

山妞在草地上看个清楚,她莞尔一笑,抿着嘴,赶着她的羊群,像流动的白云,飘上了山坡。

傍晚,风儿把漫天的云朵撕成碎片,一股脑地填进太阳的血盆大口,眨眼间,夕阳就吐出一片片鲜红的晚霞。

山妞一家在房前的山丁子树下纳凉。晚风习习,山妞的爹娘在盘算着山上树苗的长势和庄稼的收成,山妞在一旁仔细地听着,不做言语,山妞爹看了她一眼,对山妞娘说:她娘,山妞不小了,也该找个人家了。

山妞红着脸:“爹,我不,我要在家伺候你们。”说着她跑回了屋里。

夜里,山妞失眠了。

晚风就像温柔的进犯,寻机钻进窗户,掀开被窝,用它微凉的指尖儿拨撩几下山妞那高高的酥胸,就不见了踪影,把山妞拨撩得浑身燥热,她偷偷抚摸一下自己圆润而又丰满的胸,一阵兴奋,“妈呀”一声盖上被子,做起了甜甜的了春梦。

金风乍起,燕子南飞,成片的高粱被染得通红,大豆也不示弱,饱满的豆荚像欢乐的铃儿,在秋风里“呤呤”做响,山间、地头到处都是山里人秋收的喧闹。

傍晚,山妞爹把收割的庄稼装连同整个夏天的阳光一起打成捆,装上了牛车,拉回了林场,夜里,整个院子都撒满了细碎的阳光。

其实谗嘴的秋风早就盯上了树上的果实,说不准哪天,它们纠集在一起把成熟的果实扭了一地,又带着一身果香在林场里乱窜,于是整个林场都灌满了秋的味道。

初冬的冷风把阳光都扯得七扭八歪,没有一点热量。它就像勤快的清扫工,把整个山野和林场打扫的干干净净,等待大雪的莅临,给山野铺上厚厚的、白白的棉絮。

大雪如约而至,家家户户的木刻楞房子藏在棉絮底下,显得矮趴趴的,只有门边的窗户像两只眼睛在雪野里眨着。

这厚厚的棉絮也将山里人秋天忙碌的喧闹覆盖得严严实实,透不出一点声来,这喧闹只能在这洁白的棉絮下面度过漫长的冬眠,待到来年开春冰雪融化,它们才像萌芽的小草一样复苏过来,再重新统治林场的房前山后。

冬天真的到了,窗外呼啸的大烟炮在肆无忌惮地统治着整个林场。漫长的冬季,寒风明火执仗地敲打着房屋的窗棂,既野蛮又霸道,像是荣归故里。它们撕开人们臃肿的棉衣,穿过肌肤,一直钻入人们的骨头里,可山里人却无动于衷,他们照例做着自己应该做的事。

山妞爹每天都要去山里砍柴,山妞娘心疼地说:“他爹,歇歇吧,山上的风太硬,别伤了身子骨。”

山妞爹满不在乎地:“懒汉子听风,一听一冬,咱山里人不怕这些。”说着他推开房门,钻进了寒风里。

过午回来时,山妞爹手里拎只在山里套的野兔子,他脱去皮袄,抖落掉一身的寒风,兴奋地把兔子交给老伴:“她娘,收拾一下,晚上咱炖兔肉,我要喝上两盅。”

山里的冬季要长达六个月。这难耐的六个月里,男人们出去伐木,妇女和孩子在家“猫冬”。等到进了腊月,人们似乎忘了严寒的冷酷,他们开始忙着过年,家家的大人小孩在院子里劈柴禾,堆成好长、好高的一垛,以备正月里烧。

人们头上挂满了霜花,可脸上却是喜滋滋的。过年于山里人来说真是一件大事,他们杀猪宰羊,蒸豆包、糊灯笼,人人脸上都写满了微笑。

人们一直忙到大年三十儿,家家低矮的屋子都窜出诱人的肉香,整个林场都香气氤氲。香气飘浮在林场的上空,香醉了西北风,它们醉醺醺地刮变了线,趔趔趄趄地晃出林场,找个僻静的山坡睡出了鼾声。

大年初一清早起来,屋外竟刮起了浩荡的春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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