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家伙

《小家伙》

“小家伙，来！到爸爸这儿来。妈妈在忙！”

小家伙依偎在妈妈身边，晃着妈妈的腿，嘴里“哼哼唧唧”的，吵着要妈妈。

虽然是春节假期，但妈妈中午刚接到单位一个急活儿，要弄一份文件，下午四点就要交，因此午饭一过便开始写。

小家伙一岁三个月了。虽然不大，走起来也不稳，可移动起来却是勇猛无比，一路跳跃加小跑，像个小男子汉。他平时喜欢黏着妈妈，一会儿不见，便屈屈地叫着，“妈妈妈妈”，一脸焦急与期待。可见到妈妈后，扑到妈妈怀里撒个娇，又跑开自己玩了。

除了“妈妈”，他还会叫“爸爸”和“爷爷”，只是叫的不多。他叫“爸爸”时，会看着我，缓缓地、轻轻地、一字一字地说，“爸...阿...爸”。而叫起妈妈，可不这么绅士，张口就来，疾如风、震如雷，还会随心情带上不同的调调。这也可能是我平时与小家伙待在一起的时间不长有关。在北京工作时，因加班较多，单位离家又较远，我多是在周末回去，平日里就在单位。这次春节回安徽老家，一家人也难得这么长时间在一起。

这会儿，他正在黏着妈妈。“乖！来和爸爸玩。爸爸带你到院子里溜达溜达，看‘汪汪’去！”

“汪汪”是家里的一条小狗，平时小家伙喜欢去看它，是那种一动不动的看，眼睛瞪得大大的，很好奇的那种，像是在看外星人。“汪汪”一叫，小家伙就会猛的一惊，往后一退，挤到人怀里，也不说话，只是手紧紧抓住大人的衣服，不过还是会继续瞪大眼睛专注地看，随着“汪汪”的叫声，小身板也会一颤一颤的。

可这会儿，他并不理会我，依然喊着妈妈，声音开始带着哭腔。

“老公，你抱他出去玩会儿。我得抓紧写。”

“好！”

“我家小宝贝最可爱了，妈妈一会抱你。乖！先和爸爸出去玩会儿！”

我不确定小家伙能不能听懂话－－他依然晃着妈妈的腿，在那里抖着，声音也开始打颤。

一点都不老实！哎，带个孩子真不容易啊。我虽然能理解平日里妻子带孩子的不易，可这会儿还是有些不耐烦。

我一把将他抱起来，出了门。小家伙立马哭出声来，我没管，边走边说，“来，我们去‘门门’玩儿！”

“一玩起来他就会忘了闹，注意力就会分散了。才一岁多的小家伙能懂什么呢？”我在心里“噼里啪啦”打着如意算盘。

可是，就在把他放下时，如意算盘立即就落空了。小家伙立马回身向屋里走去，踉踉跄跄，一路小跑。我怕他磕着，连忙追过去，在他身后护着。

小家伙冲进门，直奔写字台旁的妈妈。妈妈背朝着门，依然坐在电脑前忙碌着。

小家伙快到妈妈跟前时，却又调转过身，向后走去。我有些诧异，“怎么不去找妈妈了？”然后看到他蹲下去，抱起了墙边地上的一个方盒子，开始摆弄起来。

“小孩子就是小孩子，还是喜欢玩！”如意算盘还是对的。

我凑近去，看看他玩啥，却发现这个盒子里面是个汽车上用的小配件，上面还罩着一个塑料盖。

小家伙翻来覆去地摆弄着，似乎想把里面的东西拿出来。“这个不是玩具，你又玩不了。等会给你找玩具！”但我还是将盒子接过来，把塑料盖掀起一个缝。小家伙一看，连忙抢过去，将塑料盖顺缝掀开，拿出里面的小配件。刚被他发现的东西，一般都是他的“宝贝”，要都不会给，得玩上一段时间才行。

可这次小家伙看都不看，扬着手里的“宝贝”去找妈妈。他凑到妈妈跟前，一只手臂伸长，垫起脚尖，尽力将手里的“宝贝”往上送，嘴里还喊着：“欧－欧－欧—”每个字都很有劲儿。我听不懂，不知妈妈能不能听懂，又或许只有小家伙自己能懂。

“小家伙，妈妈现在又不需要这个！”我不知小家伙想干嘛。

妈妈没有接。她还在忙，甚至没有转头。

小家伙见妈妈没有反应，蹲下去，从桌子旁摸索半天，又捡起了一个小东西，不知道是什么，兴奋地一跃而起，双手高高地举着，一手拿着一个“宝贝”，踮起脚尖送给妈妈，嘴里依然“欧－欧－”的叫着。

妈妈很专注，依然没有接。

举了一会，小家伙定住了，也不喊了，似乎是绝望了。突然，他“哇”地一下哭出来，嘴巴张到了极致，脸憋成了紫红色，浑身凝成了一个雕塑，双手依然举着，手里依然紧紧地攥着他发现的“宝贝”。泪奔泻着，顺着他凝固的小脸蛋，肆意流淌。

我忽然明白了，他是想把这些“宝贝”送给妈妈，换一个拥抱。

他已经没有其它可以拿出来的东西，也没有其它的办法了。

哭声在房间里震荡着，瞬间满了，溢出了院外，却又深深地扎进了我的心里，出不来了。声音撕心裂肺，我的心扯疼了。想起平日里也没有好好陪伴他们，我的脸霎时变得滚烫。心里不耐烦的情绪不见了踪影，只剩下了涌动不止的热流，冲出来，奔腾，从头到脚底，巡复往返。

我们在成人的世界里待的太久，忘了回去的路。而爱，不等待。

“我来看看能帮你先做点什么吧。”我接过妈妈的位置。

妈妈听到小家伙的哭声，也忙起身，转过来，抱起他喂奶，轻轻地拍着。小家伙吃着奶依然在哭，过了一阵，才慢慢转为抽泣，而后声音才渐渐消无。

一片静谧。阳光静静洒下，尘埃婉转浮动。

等我再转过头去，小家伙已经饱乳，在妈妈的怀里睡着了，微笑挂在脸上，安详而甜蜜。

我起身，将他们拥在怀里。

2016.02.17  安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