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孙虹从昨天老公何辉晕倒送医院后,就处于恍惚状态,刚开始的以泪洗面到后来怔忪麻木,她在手术室外坐了五个小时。她目光呆滞地盯着手术室门上“手术中”的红灯,对于周围亲朋的安慰充耳不闻。她把自己的神志关在小黑屋里,脑海中一再回放老公关上大门回头和她说话,话还没说完就一头栽到在地的画面。
当时老公是想和她说什么,他最后说了什么,她全不记得了,只有他脸上前一秒还微笑着,后一秒就仿佛巨痛来袭一般狰狞表情深深地烙印在她的脑海中。
老公的爸妈在第一时间赶到医院。他们本来住得也不远,原本应该是帮忙带孩子的老俩口,今天刚好都出门有事,才没能和何辉一起乘救护车到医院。当他们得到消息赶来医院的时候,做母亲的第一时间就放声大哭起来,可是眼泪在医院是最不值钱的,婆媳俩没有互相安慰,只是并肩坐着,各自抹着眼泪。何辉的父亲身体也不算好,他站在手术室门口看着,一会就走开去抽烟,抽完回来再看着,不一会又忍不住去抽烟,周而复始,进进出出。
ICU医院的走廊上偶尔有人经过,白色的墙壁和地砖,反射着往来的人们神色匆匆的身影。没有阳光的走廊,只有顶上的日光灯冷冷地照亮过道。
刺眼的红色终于熄灭,何辉的手术床从手术室里推出来。许是麻药未过,头发被剃了的何辉面无表情地闭着眼躺在手术床上。他的脸色惨白,和包裹着半个头的纱布差不多白,嘴唇和脸上的皮肤几乎一个颜色,胸腔微微起伏,除此之外整个人没有任何生气。
“他怎么样了?”孙虹第一时间冲上去,扶住手术床的床头,焦急地询问。
“是病人家属吗?先让护士送他去ICU病房,他的状况不太好,这次手术只是抽出部分脑积水,还需要再手术取出血栓。如果他能在下次手术前回复意识就最好了,如果不能接下来的手术会安排在一周内。”穿着白大褂的医生扫了眼围在手术床边的病人家属,不紧不慢地说。
孙虹不大懂这些,她只想知道自己的老公还有没有救。他们结婚四年家里有两个孩子,现在她肚子里的还有个六个月大的胎儿,如果老公挺不过去,她要怎么办?他们的经济条件并不算好,虽然自己做生意,却也只能维持日常开销,养孩子的成本很高。如果不是因为地方风俗,她也许不会那么着急生第三胎——在潮汕,家里没有两个儿子出门都抬不起头来。
谁能想到平时看起来健朗的老公,居然会脑梗死,他才三十六岁,怎么想都不应该是会得这种病的人!第一次从医生口中听到这个词的时候,她都没有反应过来。这种常出现在电视上的老年病怎么会是老公这样的年轻人晕倒的原因呢?
孙红的公公婆婆也没想到自己的儿子居然会换上这种病。虽然平日里就常听何辉说他头晕,但是大家都只以为他是因为工作忙没休息好,而他们一家也没有体检的习惯,都是有点头疼脑热就自己买点药吃吃。没人意识到何辉的头疼是因为脑供血不足引起的。
02
何辉住院的第二天,他的同学同事都来看望他,可惜他一直都没有醒来。孙虹坐在病床边盯着接着呼吸机的老公发呆,对探望者的问候没什么反应。
能在第二天就赶来的大多是关系很好的朋友,大家看到这样的小夫妻俩,也只有叹气。
何辉的同学们自发的进行募捐,希望能够聊表心意。唯一有个也是医生的朋友,耐心地和孙虹说了术后的一些注意事项,以及脑梗死的治疗过程,希望能够给这个九零后的妈妈以信心。
时间一天天过去,何辉一直没有恢复意识,孙虹开始为未来考虑。即使她并不是很了解脑梗死这个病,在医院这么多天,也听了不少关于脑梗死高致死率的说法。如果何辉一直醒不过来,她也没法继续这样下去,现在肚子里的孩子已经六个月,打胎是不可能了,生下来自己一个人也没法养活,家里的积蓄也只能坚持一段时间。
她可以改嫁,可以出去工作,但是这些都是以不带着孩子为前提的。虽然舍不得,但是如果事情真的发展到最坏的地步,她也只能把孩子们丢给他们的爷爷奶奶。
孙虹不在医院守着的时候,在家里看着年幼的儿子女儿,总会忍不住流眼泪。她怕何辉挺不过去,让她不得不离开自己的孩子;她怕自己以后没有机会再照顾一双儿女。
有时候,她会怨恨命运的不公,怎么就让她遇到这样的灾祸。一个人躺在双人床上,茫然地盯着空出来的一半,她又觉得这是上天给她的磨砺惩罚。
03
时间到了第八天,何辉还是没有醒,原本安排的手术由于手术排期的原因一直推后。
中午,孙虹从家里带来了炖得很烂的鸽子汤,换走守了一个上午的婆婆,刚准备让护士帮忙通过鼻管把汤喂给何辉。孙虹就发现,原本一直发出滴滴声的监护器发出刺耳的报警声。监护器屏幕上的心电图变成了一条直线,何辉的心跳停止了。
紧接着,病房里喧闹起来,一群护士和医生急忙冲进来把孙虹赶出去对何辉进行心肺复苏的抢救。
孙虹怔忪地提着鸽子汤,无措地站在病房外,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意识到“她要失去他了。”
半个小时后,主治医生从病房里出来,对着孙虹摇了摇头。孙虹忍住眼泪,跌跌撞撞地进入病房,一下子跪伏在病床边,拉着何辉已经冰凉的手,痛哭出声。还没离开的婆婆哭得呼天抢地,趴在何辉身上久久不能言语。
这个家庭即将破碎,他们的悲伤换不会逝去的生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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