喝着我爹的血长大

喝着我爹的血长大

1

昨晚，给妈妈打电话。手机停机了。

给爸爸打，是妈妈接的电话。

“妈，你手机怎么打不通了呀，没电了吗？”

“停机了，等着去营业厅充上。”

“我给你在网上充上吧，你再去营业厅骑着电动车挺冷的。”

“不用，现在又不是很冷。你爸给你一分钱还心疼，你自己留着花吧。”妈妈一再的推辞。

这时候听我爸在电话那边说话，“我爸说啥？”

“你爸说让你充上。”我妈一边笑着一边说。

“没事，我爸给我报销的嘛不是，哈哈。”

“你还欠我500块钱，还给你报销，没和你要钱就不错了。”我爸爸那听似严肃的声音越来越清晰。

我在手机这头，咯咯地笑。“你怎么这样呢，都多长时间的事了呀，还500块钱。”

这一通电话，本来是想问一下我爸缺什么，给他买一份生日礼物，快过生日了。没想到又向我讨债。

回宿舍，我和舍友笑着说这件事，她开玩笑说，你是亲生的嘛？

当然是，我长得这么丑，和我爹一样一样的。

2

这样的对话，在我家不知道重复了多少次。都是我爹问我追债，嫌我花的多。

在别人看来，特别不可思议。挣得钱不就是给孩子花的吗，孩子要生活费还抠的不想给。

但是对于了解我爸的人都知道他抠，所以也见怪不怪了。

这500块钱，是大一有了助学金，我许诺我爹给他500块，报答他的养育之恩，补贴家用。没想到他还真当真了。现在已将整整一年了，他还记得那么清楚。

我是一分钱也没舍得给他（因为我平时和他要生活费他总是说我花的多不想给，我自己留着以备不时之需）。不过前段时间交了学费，也没乱花。尽管解释了钱的去向，我，我爹的闺女，还是欠他500块钱。

欠就欠吧，我就是不还。

我爹，晒得发紫的脸，鬓角别说有白发了，连头发都没有了，穿的永远都是别人不穿的衣服，手上不离伤。

地地道道的农民，一根筋的农民，掉钱眼里的农民，一分钱都想掰成两半花的农民。不懂什么网络聊天，只知道上网要花钱，可能比打电话还贵。

我说，你这辈子就掉钱眼里了，舍不得吃舍不得穿，等你老了，想吃也吃不了了。

每当我这么说，我爸就会用大嗓门训斥我，我妈说和训贼一样。“我花，我花了你花啥，你喝西北风啊！”

自从上了高中到现在，我的电话对于我爹来说，就是一种折磨。第一句话是“打电话干啥，又要钱啊”；第二句就是“没事打电话干啥，浪费电话费。”不给我说话的机会，就会着急把电话挂掉。

如果我要是没了生活费，我爹就阴着脸叨叨半天，你这是喝你老爹的血啊。腻歪半天，等他自己说够了，再在瘪了的钱包里拿出几张皱了的毛爷爷。

我爹就是这样，对于钱的问题特别敏感。

3

自从我开始去兼职，知道挣钱真的不容易，我开始理解抠门的爹。

一年到头，舍不得买一件衣服。理由是下地干活穿啥都行。

袜子烂了，舍不得买一双。理由是袜子穿在鞋里面，别人又看不到。

喜欢吃肉却从来不舍得买。理由是吃的越香拉的越臭。

肠胃不舒服却不去医院。理由是医院这种地方没病也得把你说出病来。

各种奇怪的理由来搪塞他的种种吝啬。

初中因为我要买一本书不给我钱，引起了一场大的战争。妈妈给我写了好长好长的信。

如果没有你爸的节俭，咱们哪能盖得起房子。我们不能只看眼前，你和你弟弟还要上学，你爷爷奶奶年纪大了万一有一天有病了，没有点积蓄拿什么看病。你说你爸对你抠，但是哪一次不是叨叨完该给你多少钱就给你多少，他确实是心疼钱，只能叨叨几句来发泄自己的情绪。虽然我整天抱怨你爸爸抠，但是他从来舍不得为自己花一分钱，还不是为了这个家......

我当时完全不懂，我甚至还抱怨我爸爸没本事，为什么同样都是农民，人家可以那么有钱。

到现在我才明白，不是钱的问题，是节俭成了一种习惯。而我爹是过度的节俭，成了不讲理的铁公鸡。

但这只铁公鸡，还是给了我不曾感受到的温暖。

现在想想，我吃的每一顿饭，买的每一件衣服，都是我爹大夏天淌出的汗，秋收时少睡的觉，受伤时渗出的血！

一个强壮的小伙子，被我一次又一次吮吸着血，变成了干瘪的老头儿，我在血的滋润下，长大，成熟。

4

我想，所有的父亲都一样，就像是一头老黄牛，不知疲倦的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为这个家消耗着自己的青春，抽干了自己的身体。

他们也想吃喝玩乐，也想偶尔偷个懒，可是理性告诉他们，你还有老人还有孩子，还有这个家需要你来养活。

他们也有自己的梦想，可是，养家重要。

作为孩子，我们看不到父母的心酸，看不到父母的眼泪。

更多的是不理解。

你是否注意到了父母一天不如一天的身体？

树欲静而风不止，子欲养而亲不待。

喝了父母20多年的血，我该用什么方式去报答。

只是，再也回不到那个年轻力壮的小伙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