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前读《红楼梦》的时候，常常觉得奇怪：薛蟠、薛宝钗兄妹二人的做派可谓天差地别，“阿呆兄”游手好闲、四处闯祸，而宝姐姐温柔娴静、心思细密。而探春、贾环明明是亲姐弟俩，性情却截然不同，一个大气疏朗，一个气质猥琐。如果不是书里写得清清楚楚，很难相信他们竟然是同父同母的兄弟姐妹。
在生活中，不少父母也有类似的困惑：明明是一家人，怎么哥哥和弟弟就完全不一样呢？一个整天淘气得要上房揭瓦，另一个暖心话说得比大人都溜？
英国“国民心理学家”奥利弗·詹姆斯，是一名儿童心理医生、关系精神分析学家，长期在心理治疗的一线工作，积累了丰富的临床咨询案例。他在《天生非此：家是如何影响我们一生的》一书中，给出了这样的解答：
在孩子性格的养成过程中，基因的作用微乎其微，其主导作用的是父母的教养方式。至于兄弟姐妹之间的心理特质差异，则取决于性别、出生顺序、早期照料、社会环境等多重因素。而父母能够给孩子最好的礼物，是无条件的爱和足够的关注。
一、父母的教养方式，是孩子成长的决定因素
从理论角度来说，奥利弗·詹姆斯对于心理学界的一些“共识”，并不盲从，而是结合科学研究，提出了自己的观点：心理特质的环境决定论。
理由之一：双胞胎试验存在漏洞
在被大众广泛认可的“明尼苏达双胞胎实验”中，长期跟踪结果表明同卵双胞胎在不同家庭养育环境下，性格、行为表现并无明显差异。而奥利弗·詹姆斯研究后发现，实验过程存在很大漏洞，包括送养时的年龄信息缺失、双胞胎之间经常保持联系，以及抚养家庭的情况基本都是普通中产阶级。因此，结论可信度不高，不能推广到更广泛的群体之中。
理由之二：基因研究的最新成果
HGP（人类基因组计划）的最新研究成果表明，没有发现特定的基因或者基因组，可以很好地解释性格、精神等的成因。基因能决定心理特质差异的部分，只占1%-5%，环境才是根本性的决定因素。
理由之三：心理学角度剖析
在核心家庭中，孩子由于在经济、心理上的不成熟，需要依附于父母，某种程度上可以视为“人质”，父母手中掌握着“生杀大权”，父母的教养方式在孩子性格养成中起到关键作用。具体来说，包括言传、身教、身份认同三种机制。
“言传”即教给孩子分辨是非的规则，建立起自己的价值观和思维方式。
“身教”则是以自己的言行举止潜移默化地影响孩子。如果父母教养方式存在缺陷，比如性格急躁、容易发怒、有抑郁焦虑症状时，很多孩子会变得小心翼翼，用模仿父母言行的方式讨好他们，以免发生冲突，让自己受伤（精神上或者肉体上）。时间久了，孩子就会变得和父母越来越像。
“身份认同”是家人之间产生连接的重要方式之一，具体表现为孩子把自己代入父母的角色之中。产生认同感的原因可能是出于爱，有时则是出于恐惧。
在伍绮诗的小说《无声告白》中，就有这样的案例。大女儿莉迪亚害怕母亲再次离家出走，就拼命地学习，考出高分，让怀揣医生梦的妈妈开心一点。妹妹汉娜悄悄地拿走了姐姐丢在地板上的项链，希望能变得更像姐姐一点，得到妈妈更多的爱。
而《红楼梦》人物中，探春更倾向于向父亲贾政靠拢，而贾环由于自小在赵姨娘身边长大，性格、做事风格都不可避免地沾染上了小市民习气。
二、兄弟姐妹的不同性格，是多重因素的合力
在多子女的家庭中，孩子会成为什么样的人，是许多因素共同作用的结果。社会文化、性别、出生顺序、产前因素、父母偏爱、早期照料、父母关系、偏爱等，都是潜在的影响因子。
性别因素对于一个人的成长具有巨大影响。《天生非此》的作者奥利弗·詹姆斯有一对儿女，他们都有很好的足球天赋，儿子7岁时加入了南普顿球队，女儿则没有继续在足球方面投入时间。他们选择不同的发展路径，和社会文化中对于男性和女性的角色定位有关，男性从事足球事业被认为是男子气概的展示，而女性踢足球的社会认可度就要低得多。
出生顺序也会影响父母对待孩子的方式。家中长子常常被寄予厚望，要承继父母未竟的心愿。在古代中国和欧洲，长子继承制都是常见的制度。到了现代社会，长子也往往更多承担父母的期待。
这一现象可以从多个维度来解释，长子在出生以后，会有9个月以上独占母亲关爱的时间。在长子出生的时期，父母年纪较轻，而且感情状况更好，能够给孩子提供的成长环境和氛围更加有利。但家中次子由于要和兄弟姐妹争夺父母的爱，往往具有更强的公平、独立意识。
日本导演北野武就是一个典型的例子，他的哥哥学习成绩优异，按部就班读了大学、做了教授。母亲希望次子北野武也能成为受人尊敬的学者，但北野武从小学时期就喜欢和母亲做对，大学毕业后遵从自己的心意，选择从事演艺行业。
图片来自《菊次郎的夏天》
母亲在怀孕期间的心理状态，特别是后三个月，也可能对孩子的心理状态产生影响。如果母亲在怀孕期间压力过大、焦虑、抑郁，在其他条件一致的情形下，孩子罹患人格障碍的概率就会增加很多。
对于有多个孩子的父母来说，很难对每个孩子做到完全公平对待。但偏爱之下，很容易引发同胞间的竞争。
大多数情况下，父母会更喜欢和自己相像的孩子。在他们身上，可以看到年轻时候的自己，古往今来皆是如此。明代万历皇帝对郑贵妃所生的次子朱常溆偏爱有加，但对性情敦厚的皇长子朱常洛没有太多好感。他一心想立朱常溆为太子，遭到满朝文武的反对，朝廷内外闹得鸡犬不宁。
三、无条件的爱，是打破关系僵局的良药
对于孩子来说，无论身处多子女家庭，或者独生子女家庭，他们最需要的，是来自父母的积极回应和无条件的爱。
有时，父母对孩子的表达缺乏足够及时的回应。有时，孩子兴冲冲地跑进家门，“妈妈，我今天被老师表扬了！”结果妈妈抬头看了孩子一眼，“哦”了一生之后就没了下文。慢慢地，孩子不再跟父母讲每天学校发生的事，父母也越来越不了解自己的孩子。
或者，在不经意间，父母传递给孩子的爱附加了太多外在条件，常见句式就是“只要你……我就……”。比如孩子想让你陪他去动物园，你随口说：“等你下次考了100分，我就带你去。”但到了下个月，孩子拿着满分的试卷回来，你心情不好，对他吼了一句，“我都忙死了，哪有空陪你去。以后再说！”时间久了，父母和孩子之间的信任也一点点被侵蚀。
对于亲子关系存在问题的家庭，奥利弗·詹姆斯开出了“爱的炸弹”药方。所谓“爱的炸弹”，是父母定期辟出来一块专门的时间，让孩子任意地提出要求，父母不能反驳，只能接受。在这个时间段内，他们可以一起玩游戏、一起看电视、一起读书，甚至什么都不干，躺在地板上发呆。
“爱的炸弹”的根本目的，是让孩子重新找回在家庭关系中的“掌控感”，修复父母和子女之间的信任漏洞。
为人父母，是此生最漫长、严格的考试。父母所信奉的理念，都会一一在孩子身上体现。
当你认可“基因决定论”，孩子的心理特质在一出生即已成定局，改变的空间就变得微乎其微。但当你翻开奥利弗·詹姆斯的《天生非此：家是如何影响我们一生的》，并且读进去了，“环境决定论”就会在你的心中埋下一颗小小的种子，它将潜移默化地指引你，在日常教养过程中，不断传递给孩子爱和温暖。
因为，爱是比金钱、地位、权势来得更好、更宝贵的礼物。
（本文作者系朝闻道社群成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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