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谁都会偏爱美好的事物,如果说日日听哀怨之声的月影注定要活成一首悲歌,那么司史大人这次捡到的“盲人”,大概还算是幸运的了。
找到尸睛还多亏了默墨,先前对腐肉感兴趣的乌鸦纵是开始了健康饮食,也还是对腐臭的气味极其敏感。
那是一个婴孩模样的小怪,要不是它身上僵尸色的皮肤,光看那一双占了整张脸绝大部分的眼睛,绝对是个让人抢着护在怀里的宝贝。
此时,它正蹲在一棵树旁,盯着一只死去的麻雀,嘴角逐渐上扬。
这场景,让自带死亡气息的默墨看了都感到全身发抖,猛地转了方向扑向司史的怀里。
“嘎嘎嘎!大人,你看那是什么!”
“它是噬羽,最喜欢吃有羽毛的小动物了。”司史微微笑着。
“哇!嘎嘎嘎!”默墨听了就要往回飞,却被司史一下子抓住了爪子。
“骗你的,你看它笑得多开心。”
“笑得越开心,越可怕啊!嘎!”
默墨看不见,可是司史大人看得见,那个婴孩一般的小怪不是对着麻雀的尸体在笑,而是在和那只麻雀的魂魄玩耍。
“快乐的笑和阴险的笑是不一样的。”司史摸摸默墨的羽毛安慰它。
它只是个长了阴阳眼的妖怪吗?恐怕没有这么简单吧。
司史和默墨在旁边闹了那么大动静,它却一点儿也没察觉。
“它是瞎子,还是聋子哦?”默墨发出了疑问。
“它也许只能看到死去的灵魂。”司史想了想,“默墨,你把那只死麻雀叼上,引它一起回木楼。”
说完,司史就抢先一步飞回去翻竹简了。
默墨的心情很复杂,它小心翼翼地拎起麻雀脖颈处的羽毛,尽量不去触碰它的肉体——它不是嫌弃,而是不想弄坏麻雀的尸体,毕竟在某种意义上来说,它们是同类。
那小怪看着麻雀渐渐远离自己,表情上终于有了变化。那笑容上带了一点点的疑惑,随即又摆出了一个更大的笑容。
大概是刚才晃神了吧?它摇了摇头,起身跟着默墨移动的方向前进。
……
到了木楼跟前,默墨把麻雀轻轻地放在一处草地上。
小怪见麻雀不再跑了,也停了下来,远远地看着。
“大人,你知道它是什么了吗?”默墨抖抖翅膀,在司史头上转圈。
“有些思路了,可不好说找什么词……”司史已经围绕“死”字找了一圈了,还是没有与这个小怪相似的记载。
“眼睛!查眼睛!它的眼睛好大!”
司史似乎很不满意默墨的大嗓门,伸手揉了揉耳朵,但还是听了它的建议。
“尸睛?”
“嘎?找到了?”默墨把脑袋探过来凑热闹。
“找是找到了,可是我们好像无法与它交流。”
“它不仅聋还哑吗?”
果然从乌鸦嘴里吐不出什么好话。
“有小儿,目未开而夭,是以欲见,故离身化怪,名尸睛。其至阴,皮若僵色,貌似婴孩,徒视死物之灵,不见生者,趣也,无害。”
“嘎?也就是说,它看不见活物?”
“没错,不仅是看不见,而且是根本不知道生死。”
“它的存在有意义吗?大人你不是说不管什么妖魔鬼怪,既然存在就都是有意义的吗?”
“怎么没有,月影不也是一股执念吗?”
“可是它看到的并不是真实的啊?”
“你怎么就知道自己看到的就是真实的呢?”
默墨迷茫了。它不知道什么庄周梦蝶,它只知道吃饱就睡。
“尸睛要比所有活着的眼睛快乐很多,在我们眼里有生老病死,可在它的眼里却是青春永驻、长生不死……”
“这么说起来还真的挺快乐的!嘎!”
默墨似乎不迷茫了。
尸睛是刚出生就夭折的孩童的眼睛化成的,它想看看这个世界,所以就努力挣脱了腐烂的肉体。在尸睛的眼里,它从没见到过“死亡”,毕竟一个生命不可能死去两次。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尸睛也算是活在了“仙境”里。
……
过了几天,麻雀的魂魄散了。
或许,在尸睛看来,那只小麻雀是变成神仙飞走了。
尸睛也要走了。
而我们的司史大人却把自己埋在书堆下面好几天没出来。
“嘎嘎嘎!大人你在干什么!你好几天都没有陪我玩儿了!”
司史没有理它。
“尸睛要走了,我要不要拦住它?”
司史抬起了头,说:“你快去外面找找什么刚掉的花、才枯的草,要是能有新鲜的动物尸体就更好了。快去快回!”
“嘎!我这就去!”
默墨知道找这些东西是为了留住尸睛,心里却在碎碎念——
“小孩子就是小孩子,都喜欢这些幼稚的东西!嘎!”
它其实不太明白,为什么司史大人这次没有像往常一样,知道了妖怪是什么,立个灵牌就放走呢?
……
等默墨飞回来,却看到司史急匆匆地往外走。
“大人你干什么去!你要抛弃我了吗!”
“我去找缺舌。”
“嘎?什么蛇?我不吃!”
“你就别管了,我也不知道要去多久,你看好尸睛别让它跑了。”
“嘎!大人你早点儿回来呀!”
司史走了,默墨很失落,它不想和这个不会唠嗑的小怪一起待着,会被憋疯的!
可是它还是像看孩子一样照顾着尸睛,变着花样给它找刚刚死去的东西。
默墨不知道,在没有任何死物的环境下,尸睛看到的是什么。它只知道,哪怕就是看着一座空空的木楼,也会觉得浑身难受。
尸睛能看到些什么呢?只有它自己知道。
司史大人干什么去了呢?答案很明显,尸睛无法交流,就不能立灵牌,况且它连外界的伤害都看不到,让它就这样四处溜达肯定会有危险的。
尸睛需要一个“翻译”,也需要一个“监护人”。
经过几天的挖掘,司史找到了一个最合适的——缺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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