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住院部的走道里,一席床铺,一台风扇,一个支架,这就是一间简陋的病号房了。床位上躺着的是一位年过古稀的老人,老人眯住双眼,安详地平躺着。看向他,醒目的是他那凸露起来的胸肋骨,一道道的,甚是突出,如稻田间耕耘好的沟迹,如匀称起伏的峰谷,又如天山上错落有致的棱岩,极具艺术魅力!顺着条条肋痕往下望去,凹陷下去的小腹与凸起的肋骨形成鲜明的比较,但小腹表面时起时沉的蠕动却是更具神韵的,它在时刻彰显作为一名父亲的姿态。
这是一位真实的父亲,一位瘦骨嶙峋的父亲,也是一位令人朝圣的父亲。老人有两个儿子,一个女儿,在老人生病住院的这个时候,儿女们可以陪伴左右,这是令人欣慰的。
走道里来回走动的人不是很多,也并没有多少人注意到这位父亲,所以事情就这样顺其自然地继续下去。年轻的护士端着托盘悠闲地走过来,在老人特殊的床位前停下,然后动作娴熟地操作起来,满是自信的,然而这种自信并没有持续多久,她就开始紧张起来了。望着老人干瘪暗灰的胳臂,她先是迟钝了一下,然后请老人的女儿协助着用带棉球的消毒棒按下老人臂间稍微可见的青筋,想借此来疏清针头要扎的部位,她并没有成功,针头在皮层里来回挑动了几下却没能插进血管中。此时,老人仍是平静地闭着眼睛,像是早已看穿了这些,而老人的女儿仿佛见不得这场景,瞬间将头转了过去,最不安的可能是那女护士了,我早已瞧见她额头上悬而未落的汗珠子,还有她摇晃却不肯再次下针的手。幸运的是,对面走过来的略显经验的护士似乎看出她的囧处,用琐碎的工作把她支开了,终止了这尴尬的局面。老人干枯毫无润色的双臂实在是很难对付,年长些的护士也是费了半天劲才在另一只手臂上找准位置,想想也挺为那年轻的护士担忧的。
我不知是什么缘由使老人一直这样安静地躺着,周遭的所有变化都没能引起他丝毫的关注,哪怕是针头多次刺痛他敏感的组织神经,他也没稍微睁开过双眼。输液就这样进行着,年长的护士提醒着说老人的手指甲该剪剪了,我顺势看向老人的手指,果真见得指甲间乌黑的淤泥。待我再想从老人身上寻得点什么时,老人的一个儿子从医护室里走出来,然后径直走到老人的床边坐下来,他拿出指甲钳,伸手去抓老人的手,两只手触碰的瞬间,我分明觑得老人微闭的眉目紧紧绷皱着,很是不自然,等到儿子剪动起来后,他才缓缓平稳下来,略带享受地继续保持静默。儿子呢,小心地动作着,仔细地留意着,生怕稍不谨慎会弄疼了老人,这动作这神态像是在膜拜圣人,眼里满是感恩。我终于没能忍住,任满目的泪水悄悄流下,然后就安静地走过去,我也是怕破坏这反哺感人的场面。等我再次扭头看向老人时,我诧异地发现老人竟然睁开了双眼,正在仔细地察看那只已经修剪好了的指甲,恬淡的微笑洋溢在老人堆满皱纹的脸庞上,看到这幕情景,我已控制不了自己软弱的感情,只得快步离去。
这就是父亲,一位普通的父亲,一个为家庭为孩子掏空躯体的父亲。一生刚强坚毅的父亲,面对生活中的重重磨难毫无畏惧,做足了一个硬汉该做的,却可以被儿子一个不经意的温柔举止感动得如此透彻。在父亲面前,孩子永远是渺小的,父爱也总是沉默的,我们只能用有限的时间去感悟父爱的醇香。
试问天下有多少这样伟大的父亲,他们为家庭为儿女奉献了一生,而我们做儿女的,又应该怎样地奋发努力,才能报答父母,报效国家。在医院里,我于心中大声地呼喊着,把一生献给孩子的父母们,愿你们永远的幸福与安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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