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一度君华
“自古后宫不干政,你既然已是我大炎王朝的护国将军,皇后定不能兼任。去礼部,交了凤印吧。”
宣读圣旨的王公公末语未落,王座上的他已经开口,语气如同以往任何一场朝议。殿上一干大臣用怜悯的目光看着她,其实从兰妃被迎回宫的消息传来时起,大家就知道王上要废后了,只是……速度真的很快啊。
左苍狼半跪在地上,她的腰依然挺得笔直,半垂着头看不清表情,声音却非常清晰:“是。”这太子妃本就是虚衔,所有人都知道,他真正要娶的、只是姜碧兰——那个倾国倾城的姜碧兰。
所以尽管他登基,她也接到凤印,却始终没有正式的册封。
座上年轻的君王面容如刀削石刻般冷酷,他轻转着手上翠玉的班指,居高临下地凝视匍匐于地的她,目光犀利:“可还有话说?”
左苍狼右手挽着冰冷的银弓,半晌方低声道:“臣谨遵圣谕……无话可说。”
出得大殿,左相薜成景颇有些担忧地落后半步与她并肩而行,思量了半晌才开口:“左皇……左将军,其实以你的才能确实不应该呆在后宫,王上废……也许是另有用意。这事你也不要往心里去,这大炎江山实在是比后宫更需要你。”
左苍狼回头,笑容一闪即逝:“谢薜大人关心,苍狼明白。”她回头,眼角扫过碧瓦红砖的宫殿,笑容苦涩。其实无需安慰,苍狼从来就没有入过后宫,亦从来就不是大炎的皇后,非后、又何来废字一说呢?
他赐给她将军府在离皇宫最近的地方,林园水榭配得上她护国将军的身份。一切如常,只是她不再是炎朝的太子妃,也不能再成为炎朝的国母。她掌握着整个皇城的军事布防图,握着近六万军队的调令符,悬剑披甲出入炎朝军机处。
左苍狼不是很在意,这妃位本来就是一个笑话。
幕容炎本来不是炎国的太子,这在炎国众所皆知,当时先皇长子幕容若被立为储君。先帝为了维护大炎王朝的基业,特聘名士白帝为太子太傅,专门授二位皇子武艺、学识。
白帝依照先皇旨意,分别授太子治国之道、授二皇子护世之技。
也就是太子文,二皇子武。谁知二皇子天姿聪颖,竟然文成武就。本来兄弟二人之间甚为和睦,幕容炎的性子极是孤高,孤高得连这皇位也不放在眼里,对太子幕容若也就无甚威胁可言。
事情本来已成定局,坏就坏就右相一心想要巴结皇家巩固自己的地位,竟然将自己的女儿许给了太子幕容若。而幕容若兄弟二人和姜碧兰从小一起长大,姜碧兰与幕容炎之间早有情谊,幕容炎又岂能容得这般?
两个人都不肯放手,偏生女儿只得一个,姜碧兰不敢有违父亲,默认了与太子的婚事,也造成了这个护国之才拥兵造反。
起初朝中大臣意见相左,一路拥护太子,一路慑于威信,拥护着幕容炎,于是炎朝两分。当时大多数人并不看好幕容炎,毕竟幕容若才是名正言顺的储君。岂料他身边的一员猛将连败太子四次,以三个月攻下一座城池的速度吞噬着太子为数不多的地界,很多人都动摇了。
慢慢地,与她对垒的军队都开始主动投降,她一律降者不杀,按原来军队编制收入麾下,一时间威望高涨。看着小半部分还存疑观望的老臣,幕容炎索性立了她为妃,彻底扭转了他们的看法。
为期三年的动乱由此渐止,炎朝重新一统,只是新皇由幕容若变成了幕容炎,而这位传说中的太子妃,并没有顺理成章地成为炎朝皇后。
她倚立沙场,默默地守护炎朝。
左苍狼本来没有名字,遇到他是一个巧合。那一年二皇子在镇南城的南山套马,风很大,十四岁的皇子执拗着要自己动手,结果被马匹拖到深山,众人赶到的时候就看见了她。那时候的她约摸四五岁,却不会说话,藏身草丛时目光如狼一般锐利。
于是有几个人已经想着要动手捉来看看那是只什么怪物。可是当风吹草低时,大家都惊住了,一群狼,好大一群苍狼!
她发出尖利的呼啸,一双乌溜溜的黑眼珠也好奇地打量着他。于是二皇子终于也认出来,那是一个人,一个小孩。
“抓住它!”也许当时所有人都不会想到,就是这三个字,让他和她的世界如此这般的交集,永远退不出去。
一群侍卫很快抓住了它,尽管狼群凶残,但比起这些个个身手不凡的侍卫来说还有差距。二皇子把它逮回去,洗洗干净后发现是个小女孩,于是丢给了自己的影卫:“和那群孩子一起,能活下来就留下吧。”他说这话时异常地冷酷,丝毫不曾想过……自己也还是个孩子呵。
三百个孩子,整天住在一起,难免会有些个熟识的,可惜太短暂,你永远不知道明天,谁会不在。
左苍狼就是在这种情况下认识的杨莲亭,他比所有的孩子都迟到两年,据说还是因为幕容炎看着他资质颇佳才特地交待着带过来的。
那时候一群人没日没夜地博命生存,实在没有闲暇顾及别的事,如果没有左苍狼,那么杨莲亭也许早就被吞没在那段日子里。
初来的杨莲亭就是一只小刺猬,性子极冷,见谁都不大爱说话,偏又生得极是漂亮,惹得几个训练官整天垂涎三尺。
左苍狼也不大说话,那时候的她虽然已懂人言,但言语间仍是不大利落,于是但凡发音都很短,一个字两个字,平添几分冷酷。
两个人经常一起行动,直到有一次训练时对上冷非颜,本来两个人战冷非颜是绝对有胜算的,但她的速度实在是太快,杨莲亭那时候只修习术法,三个人在松溱林足足战了两个小时,冷非颜败退,左苍狼轻伤,杨莲亭施术过度,被反噬差点死掉。
左苍狼守着高烧的杨莲亭足足两天,实在无奈去求训练官,几个大男人笑得很猥琐:“救他可以,不过有条件。”说话的人卖关子似地屈了屈手指:“你陪我们几个乐上一乐,怎么样?”
幕容炎来的时候就看到这一幕,那时候他们已经剥光了她的上衣,几个男人围在一起淫俗不堪。她的目光从众人之间投过来,一双乌溜溜的黑眼珠竟然一如初见的清澈。
他本身心情不好,出来又看到这样一幕。在那双眼睛的注视下,他只用了一剑,几个男人的血溅在她浅麦色的肌肤上,耀眼非常。
她飞快地翻身避开那一剑,半跪在床上静静地看他,他与她对视,震惊于她避过那一剑时的速度,片刻突然用足挑了地上的衣服扔在她身上。
她静静地穿衣,然后低声道:“主上,请、救救杨莲亭。”
她的每一个字都说得很慢,幕容炎抬足勾了她的下巴,眯着眼睛近距离看她:“你凭什么让我救他?”
“求你。”
“拿什么求我?”
“全部,我的全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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