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火报警器响过13分钟后,两辆消防车拉着警笛将这本应寂寥的雨夜搞成了分外喧嚣的闹市,随即先后停在了罗本家的门前。
“救画!别管我!”焦虑万分的罗本站在雨中激动地对赶来的消防员呼喊着。
匆匆冲上前将罗本搀过马路的高强急切地说:“罗哥您放心,我会和消防员先将画救到对面我家的房间里。您在这里太危险了,这是我家大门的钥匙您先去避一避,顺便安排一下画作的摆放位置。”语毕就急忙扭转身躯与消防队长协商起应对的计划。
不多时在警戒隔离带外边围观的群众里,打着伞牵条狗的董老爷子看着被烟熏黑的外墙,回过头来朝高强的屋子瞧了瞧。微微一笑,拽着他神气活现的柯基犬“芝士”悠悠地隐没在了人群中。
三个小时后,忧郁的罗本在高强家的落地窗前目光呆滞地看着消防车炫目的警灯消失在路口的拐角处,发出了一声类似之前沮丧的叹息,嘴里还念念有词地咏道:“这也许更好……我本就一无所有,如今害怕失去的心魔已占据了脆弱的灵魂……来!来吧!天堂的火!将这填不满的欲求烧它个干干净净,也好让那被玷污的圣洁再次闪耀出单纯的光彩……”
罗本这从低吟到激昂的独白一字不漏地灌入了此时躲在地窖里的马明耳中,在他内心随之荡起共鸣的波波涟漪……
当罗,马二人还在拷问自己为什么而活的终极问题时。那个始终笃信利益至上的高强拿着三个药瓶跑了进来。
“罗哥,您的药我已经帮您取来了。”高强气喘吁吁地说着。
罗本看着烟熏火燎灰头土脸的高强,内心想着上去给他一个感激的大大拥抱,但人却木讷的站在原地只默默地点了点头。
“您今天就先临时在我这里休息一晚。那边的损失我看过了并未大碍,过两天换个窗户重新粉刷一下即可,但残留的烟味儿太重了。等明个儿我找人去整理一下,再做个整体除味净化,不然恐怕会对您的健康有害。”高强关切地言语将自己的真挚渲染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
……
两个小时后马明终于等到了高强发来的信息,他顺着梯子爬出了高强已为他掀开的地窖盖板门。
“二哥,快点儿……”高强眼中闪着兴奋地贼光催促着马明的行动。
“罗大师他怎么样了?”忧心忡忡地马明压低了声音问。
“放心,他吃了我贮备好的药,几个小时之内都不会醒了。”高强几乎是志得意满地在跟他认为的同伙炫耀着自己的功劳。
“我要去见罗大师一面……”马明说这话时的状态就像是要投案自首的罪人。
“你疯了,你想出卖我!”高强警觉地向后退了一步,马上又信誓旦旦地说:“二哥,您可是上有老下有小,再说嫂子这时期可受不得惊吓。你我这案子少说也得判上个十年八年,我是无所谓一个人吃饱全家不饿,你可是拖家带口的……”
见马明欲言又止的样子,高强瞬间恢复了友善的面容凑近了说:“二哥,我知道你最近手头不宽裕……我这也没多少了,这一“方”(万)您先拿着。”边说边从西服口袋中取出他早就准备要给马明当路费的钱,塞进了马明浅浅的上衣口袋。
高强此刻觉的那露在马明衬衣口袋外面一多半的钞票,就像是他授予马明的荣誉勋章一样的光彩夺目,在这暗夜中熠熠生辉。而马明此时则感到如同承受墨刑般的羞耻,那刺过面的心灵将永世为奴,在那无尽的黑暗中了此残生。
“我就是想……当面跟罗大师说声抱歉。”马明犹豫着说,话里却带着不可商量的倔强。
高强太熟悉马明的这种从小到大的固执,反正罗本现在也醒不了,就做个顺水人情,何乐而不为呢?念及此处,高强用力地拍了拍马明的肩头平静地说:“二哥,罗先生在楼上我陪你去。”
由于安眠药力发作得太快,罗本都没来得及取下他临睡前从不佩戴的眼镜。所以失去意识的他现在根本不会察觉,两个像在殡仪馆跟遗体做告别似的人,正垂手站立在他的床前。
当马明怀着崇敬的感慨和内疚的悲哀见到躺在床上憔悴的罗本时心还是碎裂了。
静默片刻后,看了下手表的高强先开口了:“罗先生,我表哥太喜欢您的那幅画,想借阅段时间研究学习一下。望允。”
高强的话仿佛是牧师在聆听忏悔前做的导言,让此刻的马明像个虔诚的信徒一样祷告着说:“罗大师,我对不起您。我是真心爱着您的作品,有生之年能遇见您是我的荣幸……”不知道再说些什么而语塞的马明竟哭的像个孩子。
“罗先生默许了。”高强像哄骗小朋友似的说着从不会让他脸红的谎言,急不可待地拖着还在低头抹泪的马明离开了卧房,直奔楼下的那幅《黑上黑》而去……
又20分钟后,马明驾驶着高强提前为他准备好的货车,载着真品《纯黑上的黑》行驶在回逐鹿镇的途中。耳中不停回荡着高强对他说的最后一句话:“二哥,我们现在可是一条绳上的蚂蚱。”
他口袋里塞着的那沓未拆封的钞票在打开的车窗灌进的风中摇曳着,像极了如今马明正瑟瑟发抖的灵魂。
……
一个星期后,电视里播报新闻时公布了37岁画家,罗本割脉自尽,抢救无效与世长辞的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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