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小时候可怕狗了,偏偏村子里家家户户养狗。
尤其是上学路上必经的一片院子,俨然一个狗中帝国。
狗子们素有威名,态度强硬地捍卫着自己的领地,时不时的还要张牙舞爪对外扩张一下。
人不敢惹,狗也亦然。
这个王国地理位置优越,路过的人有很多。
上学的,干活的,还有闲来无事儿瞎晃悠的。
狗子们可有的忙了,每天威风凛凛地巡视着疆土。
管他路过的脾气如何厉不厉害,“汪”的一声先干了再说!
好让这些两脚兽们知道——
此路不好走,此狗也不好惹。
遇见茬子硬的,撕咬不过,且让你走。
要是碰巧路人胆子小,那可就是送上门来的生意。
狗老大一嗓子下去,小老弟们从各个角落蹿出来,几面包抄:
汪汪……
汪……
汪汪汪……
下嘴之前,先把这傻子吓一吓再说!
不巧,我是后者,那个每次都很配合的傻子。
我一个人的时候,绕好一圈都不走那儿,惹不起还躲不起了不是?
悲剧在于,大部分时候我都不是一个人。
我开始上学的时候,周边的孩子要么还在玩鼻涕,要不就是成了中年级或者高年级生。
年纪差不多的女孩子倒是有两个,她们住的近一些,走的也早。
我跟着堂哥、三爷爷家的小表叔、还有附近一个大哥哥一起上学。
这个小团体里的男孩子最大不超过十岁,有着这个年纪男孩子特有的皮。
而且,屁股后面跟个小尾巴太麻烦了,不如小弟来得威风。
一离开家长眼皮子底下,他们就开始了各种甩掉我的游戏。
比如走着走着突然跑起来追都追不上,
比如故意躲进油菜花林子里任我怎么喊都不出声……
要命的是,他们总在那个狗国跟前或者快到的时候甩掉我。
还能怎么办呢?
一群狗子凶神恶煞虎视眈眈,就等着傻子送上门,绕都绕不开。
我背着小书包,一边哭一边往回走。
别叫了,也不许咬,我保证不过来……呜呜呜……
刚开始是默默流泪,然后小声啜泣,到最后嚎啕大哭。
哭声响亮,飘过田野越过小溪传到了学校,于是大家都知道我又被丢下了。
等我哭到另一处院子的时候,一个姨婆婆就会把我送去学校,边安慰我边数落那些讨厌鬼,恶作剧欺负一个小妹妹。
稍微大一点的时候,我依然怕狗。
玩泥巴的小朋友们开始上学,时常有家长护送,队伍壮大起来。
那些调皮蛋不瞎玩了。我也再没有哭着往回走然后被姨婆婆送去学校。
十几岁,我去更远的地方上学,独行的时候再遇恶犬。
狗子扑上来快把我撕了,主人家还在房间里热热闹闹吃着饭:没事没事闹着玩呢不咬人的。
然后继续说笑。
一对母女从后面赶上来,救我于狗嘴之下。
后来一路同行,母亲看了看:原来就裤子烂了呀……你哭成那样吓得我以为被咬坏了……
女儿也惊讶,你就是初三那个谁谁谁啊!听说成绩很好,没想到胆子这么小!
二十多年过去了,村小不复存在,狗子们不知道第几次轮回。
经常欺负我的那个哥哥几年前结婚时遇到我妹妹,笑着感慨:小丫头都长这么大了!
我妈说,这是妹妹。
我依然胆小,遇到个头大点的狗子都会避开。即便是很好看的金毛,或者蠢兮兮的二哈。
我也一直在遇见美好。
小时候送我上学的姨婆婆,赶上来帮助我的陌生母女,去外婆家的时候哥哥弟弟们打头阵,回去了经过有狗人家时妹妹总走前面……
我可能这辈子都战胜不了那个脆弱的自己,胆子跟翻车鱼有得一拼,还控制不住眼泪,一点儿小事就哭哭哭丢死个人了喂。
但是,被嫌弃的这个自己,让我看到很多善与美。
我说好黑呀~
于是日光温柔,月华洒向大地,星星一闪一闪眨着眼睛,连萤火虫都在散发着细微的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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