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沙头镇依山傍海，有许多渔民。在众多的渔民里面，水性最好、最熟鱼性、经常能满载而归的，要数段华了。
段华年轻的时候十分高大帅气，这点我是十分佩服他的，因为如果没有他，沙头镇最帅的小伙子要数我了——不过有段华在，我只能屈居第二。段华不但又高又帅，而且是研究生学历，乖乖龙的咚，研究生下海捕鱼，估计就在全国也不多见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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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华的媳妇叫方暄妍，是沙头镇有名的美人儿，虽然常年风里来浪里去，却依旧雪白粉嫩，比电视里的明星还要好看万倍！方暄妍虽然身高1.64米，但在身高有1.85米的段华身边，显得那么小巧。
一
段华打的鱼多，卖的价钱好，慢慢的就赚钱了。
段华在最热闹的西门街开了一家水产店，名字叫“芳华海产”，生鲜鱼干一起卖，甚至还有鱼胶、海马等名贵海味，一时间干得风生水起，可以说是日进斗金，真是羡慕煞我们沙头镇的人。
这小子，又高学历，又抱得美人归，还这么有钱，凭什么他能得到这么多！
我曾偷偷去芳华海产店门口偷偷看着段华，他只要在店里一坐下，就泡上工夫茶，慢慢品，有顾客来，他总是热情邀请客人坐下，然后如数家珍一般，将各种海产品的来龙去脉说得一清二楚，还能告诉大家，他家的海产品比别人家的要好，所以价钱贵一些也是合情合理的——但是性价比高呀！每每这个时候，客人总是满意的点点头，然后将大包小包的鱼产品提到车上，把小面的装满，然后再挥手告别。
我曾经想学段华去卖水产品的，因为我觉得他主要是诚信，所以才有这么多客户。然而我依旧没有做成这个生意，因为海产品，我真的不如他那么熟悉，我甚至分辨不出沙毛鱼和黄鳝鱼呢。
那天晚上，方暄妍来找段华，说道：“近期休渔期就要结束了，我们再去捕捉一些大鱼回来！”段华点点头，右手握拳在空中挥了两下，我知道这是他充满了信心的表现。
二
休渔期结束，段华更是满载而归，赚了个盆满钵满。
手里有钱，段华好象渐渐喜欢上了去“皇室休闲中心”，而且手机上又多了一些暧昧的电话，他经常会躲着方暄妍接听。
那天晚上，段华关了铺头，一个叫丁金的青年对段华说道：“华哥，今晚我们去哪里哈皮呀？”段华想都不用想，说道：“去皇室，我们今晚来个刺激一点的！”周围五、六人都轰然叫好，我也就跟着起哄了。
记得那天晚上的空气很好，依稀飘着花的香味。我们在段华的带领下，十三人，一起去了皇室。段华对迎宾说道：“已经订好了，999房。”我暗暗咋舌，这999房是皇室最贵的包厢了，一个晚上没有5万元，还拿不下来。
我们鱼贯而入，在包厢里面的沙发坐了下来。包厢里的光线很昏暗，各种彩灯摇来摇去，人一进到里面，就有点不由自主的……发情了。
“啊哈……有谁能够了解，做舞女的悲哀，暗暗流着眼泪，还要对人笑嘻嘻……”屏幕上播着煽情的歌曲，穿着比基尼的美女不断地搔肢弄首，卖弄风情。段华大声说道：“来14个人作陪！”不一会，门打开，各种穿着清凉的美女就进入到厢房里了，熟练的各挑了一名男子，坐在他身边，有的把手搭在男人的大腿上，有的侧身靠着男人。不过，段华他们也没有客气，那些没娶媳妇的就搂抱着身边的女孩，上下其手，往衣服里钻。
包厢里弥漫着浓郁的脂粉香气，还有高档香水的味道。我们一共13人，却叫了14个美女，段华左拥右抱，亲亲这个的脸蛋，摸摸那个的腰肢，忙得不亦乐乎。看他们的神情，我觉得他们可能不是第一次见面了，毕竟大家都很熟悉，一些举动中透着自然与亲密。
段华说道：“下面更刺激的来了！”话刚说完，他身边一名女子走到房间中央，身体慢慢后仰，双手撑地，成了一个拱形。段华打开一瓶酒，倒了一些在那个女孩子的身上，说道：“来，谁喝了这美女酒，这女子就归他了！”丁金是第一个走出来的，他俯着身子，把嘴巴慢慢凑到那女子的腰间，窸窸窣窣的把酒喝光了。
众人鼓掌，喝彩，抽烟，喝酒……变得更加疯狂了。
疯狂了一夜，段华给每个女子一人1000元小费，其实最低标准100元就够了，但是他不在乎，因为有钱。
三
有人说过，上帝欲使其灭亡，必先使其疯狂，我觉得还很有道理的。芳华海产的生意一日不如一日，慢慢的竟然门可罗雀了。
我私底下去问过，原来某宝、某东上面的海产品店多如牛毛，效率高，质量好，直接冲击了芳华海产。其实芳华海产周边的店铺，纷纷转让或关张，后来一条长长的海产街，只有段华一家还在开着，其余的店全部搬走或转行了。
我们后来也跟着段华去了几次皇室，却再也没有去过999包厢了。虽然每次段华都会叫那些陪酒的，但是后来改喝红酒，最后又改喝啤酒了。再后来，他的两个相好的，都不来陪他喝酒了，因为连小费都缩水到最低标准，谁还愿意主动来？
生意不好，段华胆子就大了起来，去银行贷款想开个厂子，再去把生意扩大，不料厂子刚开，他又被朋友骗了一大笔钱，连厂子都无法正常运作了，而且每个月还要付不菲的利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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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华终于被压垮了——英雄其实也有为五斗米折腰的时候。
他又去了皇室休闲中心，只有他自己去，丁金这些人已经好久没有追随他了。段华喝得酕醄大醉，埋单的时候，却发现钱不够——他大手大脚惯了。
段华象一条死狗被扔到了皇室门口，他挣扎着想爬起来，被看门的保安一脚踩在他的背上，他挣扎了几下，终究没有起来。保安踢了他一脚，骂道：“没钱就不要来这里混吃骗喝了！”
几个保安还要轮流打段华，方暄妍却出现了。一个保安说道：“啧啧，有这么漂亮的媳妇，还来外面寻花问柳！”另一个保安说道：“啊，这美女原来是他的媳妇呀，我见她在门外守过好几个晚上呢！”
段华在风流的那些日子，其实方暄妍是知道的，她也多次来到皇室门口，但终究没有进去。她替段华还了钱，抱着他，暗自流泪。
四
过了一些日子，方暄妍对段华说道：“华，你这样天天在家里玩游戏、喝闷酒，也不是办法——你还是去找些工作做吧。”段华暴跳如雷，吼道：“你让我做什么？我去做保安，还是做司机？”方暄妍道：“你做保安、当司机也比在家里干耗着强呀！”段华说道：“嘿嘿，我可丢不起这张脸！”
方暄妍又说道：“要不，你再出海捕鱼吧……”段华道：“你难道没有忘记，我们的鱼打回来，都臭了吗？没人买鱼，都销不出去！”方暄妍无话可说——段华说的也是实话。
方暄妍没时间和段华争吵，她去了沙头镇一家纺织厂工作，虽然每天忙得很，早上7点要工作到晚上8点，而且一个月只休息4天——但是工资高呀，一个月能拿到大概5000元，免强维持这个家庭的运转。
方暄妍发工资的时候，段华会强行拿走一部分，然后又去皇室花天酒地，喝得不醒人事，虽然方暄妍也哀求过、哭闹过，但段华仍是这样，甚至想用拳头威胁方暄妍。她只有1.64米，在身高1.83米的段华面前，简直无还手之力。所以每次她发工资的日子，就是她最伤悲的日子。
这日子没法过了。
许多人劝方暄妍离婚，虽然说“宁拆十座庙，不拆一桩婚”，但是如果方暄妍和他离婚，我觉得这才是正常的。
不过，方暄妍一直摇头，说道：“段华现在没了收入，我如果离开他，那他岂不是要饿死？我宁愿他浑浑噩噩，也不愿意看到他挨饿！”听的人，暗自叹息，泪流满面。
又是一个发工资的日子，段华又抢了些钱，去皇室潇洒——他每月来放纵一次，却越发让人瞧不起了。
不知道为什么，那天段华没喝倒，只是喝醉了，慢慢向家里走去。方暄妍没想到他会提早回家，出去接他也有些晚了。段华摇摇晃晃往家里走，突然，迎面一辆汽车开过来，眼看就要撞上了他。还好，方暄妍正好赶到，尖叫一声，将他往路边推。
段华在路边滚了几滚，安然无恙，方暄妍被汽车撞了，被送到了医院急诊。还好那汽车刹车及时，方暄妍伤得不算重，所以很快就出院了。
家里的经济本来就不好，欠了银行上百万的贷款，现在又欠了医药费。段华和方暄妍坐在家里唉声叹气。
五
段华收拾行囊，准备去省城打工。方暄妍轻声问道：“你这次去省城，可要做好吃苦的准备哦。”段华点点头，右手握拳在空中挥了两下，重重说道：“你放心好了！”
段华出发去省城的路上
知识改变命运，真是一点都没错，至少段华研究生学历，找工作并不难。其实，真不知道他在省城做了什么，我听同乡的乐牛子（相关故事请见拙作《乐牛子》）说过，段华什么脏的活、什么苦的活、什么累的活都愿意干，从没有见过一个象他那样能吃苦的，而且半年下来，他依旧这样充满了激情。
段华的拼搏精神惊动了公司的老总。老总在充分了解了段华的为人后，决定投资200万，扶持段华的厂子。段华把在省城看到的和学到的，带回了沙头镇，他把海产品和绿色食品结合起来，成立了“芳华海产品有限公司”，并且他也吸取了经验教训，第一时间就把货铺到某宝、某东上面。段华的公司越做越大，光送货的大货车就有8台。
我知道段华又有钱了，因为丁金等兄弟又回到了他的身边。段华依旧谈笑风生，指点江山，激扬文字，他甚至说过，要带领全镇的人共同致富。
方暄妍已经不去纺织厂打工了，她操持着芳华海产公司，事无巨细，她都处理得井井有条。
我惊奇地发现，段华竟然不喝酒了，不管去哪里，不管和谁谈生意，他只喝茶，不沾一滴酒水。段华身上的现金，从来没有多过200元的，这钱用于停车时交停车费的，他再也没有踏进皇室休闲中心一步，也花不了什么钱。而且段华不管在外办什么业务，只要晚上10点钟前，一定会回家陪方暄妍，从不晚一分钟回到家里。
镇上的人都羡慕方暄妍，说她嫁给了高富帅，说她好福气。每每听到这句话，段华总会淡淡地说：“其实，是我好福气，娶到了她！”方暄妍没有说什么，只是眯着月芽一样的眼睛，望着段华，笑着。
六
那天晚上，段华签了一个标的为5000万的大单，大家都十分高兴，丁金提议道：“段华哥，我们去哪里哈皮一下吧！”段华点了点头，说道：“我们今晚来个刺激一点的！”于是尖叫声、喝彩声又围着段华响了起来。
方暄妍从身上掏出5万元递给段华，说道：“今晚就刺激一下，不要太小气了！”段华把钱推回给方暄妍，右手握拳在空中挥了两下，说道：“放心吧，我有的！”
夜慕降临，丁金和所有的猪朋狗友迫不及待地上了段华的中巴车——段华公司生意好，有了接待专用的车辆。大家在车上，想起刺激消魂的夜晚，无不眉飞色舞，甚至有人说，段华现在赚了大钱，就算玩命花，那钱也是花不完的。
中巴车“吱——”停了下来，车门打开，众人争先恐后地下了车，发现眼前华丽的建筑写着六个大字：沙头镇图书馆！各位猪朋狗友有些蒙圈，丁金结结巴巴说道：“段华哥，你带我们来这里……刺激？”
段华走了几步，站到台阶上，高声对大家说道：“你们知道哥在省城打工时，是怎么过来的？老子白天打工，晚上就到图书馆学习，半年时间，天天这样，以后想跟老子混的，就多来图书馆！”众人听了，竟然都点了点头，走到了图书馆里面。
我们一直等到图书馆关门，才走出图书馆，你们别不信，我还真的爱上了读书的感觉。我们走出图书馆门口时，见方暄妍也站在门口，笑得跟花一样，我更加坚信她就是我们沙头镇最漂亮的那个女子了。
段华大手一挥，对我们说道：“你们都上车，司机会送你们回家的，我就陪嫂子慢慢走回去！”我在车上，回头，看到路上车如水马如龙，他们手牵着手，在霓虹灯林立、光怪陆离的街上慢慢走着。
我知道，段华再也不会迷失方向，他们会这样走下去，走下去，走完这辈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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