郝玉宁闻言,流着泪点头答应了;其实,几个月来,她已经没有眼泪。听完婆婆的话,郝玉宁哭着骑车去了M县医院。因为没钱,他们不得不,一层一层的往差的医院转;就现在在M县医院,他们也是支持不起了。但是,毕竟有点人情,加上高怀远孝名远扬,为人仗义;在这里,不论如何,医院还是没人说过要赶走他们的话;该打的针,还是照常的打着。郝玉宁来到病房,高怀远仍是那么昏迷着,说什么话,也没有必要避讳他。郝玉宁就跟高爸爸说明了来意,高爸爸闻言,马上走了。郝玉宁看着只有呼吸的高怀远,一阵阵伤心难过,自己的命咋就这么差呢。自己生命中的三个男人,第一个是自己全身心相爱的,阴差阳错被人家无情的甩了;第二个是自己为了逃避现实,想在远方好好的安静的过日子,不想自己运气差到极致,随手一抓,竟然抓住了一个次品;这第三个自己的想法很简单,只求平平安安相伴一生就好。可是,老天爷,俺就这么一个小小的愿望,您也吝啬的要无情的夺去吗?郝玉宁趴到高怀远的床头,用手抚摸着他的脸,泪水一串串的落下。突然,高怀远的嘴动了,声音细的像蚊子哼哼,尽管声音细细,郝玉宁还是听到了,听到了;她惊喜着,把耳朵贴在了高怀远的嘴上,只听高怀远说:“我-对-不-起-你;但,还-得-给-你-提一个-请求,看-在-夫妻-一场-的-份上,帮我,请帮我,照顾-我的-养父母,求你了。”说完,头一歪,再也没有了声息。“你说什么?再说一遍,我没有听清”郝玉宁一边说,一边双手交叉用力按压高怀远的心口,用自己曾经学过的医学知识,实施着抢救措施。一边抢救一边喊人快来救命,一会功夫大夫来了,护士来了,呼呼啦啦来了好多人;但是一切都没用了,这个在当地让很多亲生儿子都难望其项背的养子,这个在当今社会中难得的好人,在2009年三月份,离开我们,万般牵挂的走了。留下他挚爱的养父母,幼年的儿子,结婚七年的、年轻的妻子;更有因为救他,家里欠下的巨额债务。
且不说郝玉宁如何的料理后事,高家人如何的悲痛欲绝。与高家珍惜亲人如珍惜自己一样,善待亲人就如善待自己一般截然相反的事情,正在中原大地悄悄的暗长着。不敢说当时的每一个村庄都有雷同,起码稍后的岁月,此类事情屡见不鲜。那么,我们就看看我们熟悉的一家人家,也是在那一年发生的事情。
2009年初,翁丽欣又一次回到了老家;正巧附近村庄有会,就跟妈妈一起去买点东西。下会的路上,碰到了马明启推着他父亲在路边玩,故乡遇旧识,彼此都很高兴。马明启就邀请翁丽欣回家坐在,翁妈妈一个人先回了家。马明启推着老父,一边走一边问翁丽欣近况:
“在外边混的不错吧?”
“马马虎虎了,你也知道我是那种不求上进的人。”
“一月能挣多少?”
“三四千吧,税前估计有五千左右;具体的我也不清楚,我不喜欢管钱;没注意过。有的吃,有得花就行。”
“视金钱如粪土,翁丽欣仍是当年的翁丽欣啊;任凭岁月的刀如何刻画了人的面,这淳朴善良的心,估计还是一成都没有改变。”
“哈哈,你,太高看人了。我只不过一旦被蛇咬,十年怕井绳而已。有父亲的经历,我真的不想再经历大起大落的日子,只想执子之手,与子偕老;上,照顾好父母公婆;下,养育好亲生孩子和自己喜欢的侄子、侄女们。常若还有余力,就帮助帮助亲朋好友,没能力就独善其身。”
“丽欣,你的话让我越来越想念艳萍;如果当年不是我糊涂的猜疑,武断的下结论,不用分说的坚持分手;咱们两个,也会因为艳萍的原因多多见面的;我跟艳萍,也一定会像你跟你先生一样,逍遥自在过一生……”
“启儿……启儿,我饿了。”马付清听到马明启说出这样的话,声音有点颤抖,生气的打断儿子。
“好,大,您想吃啥?”
“随便吧,多做点好吃的,好好招待这个大侄女”
把马付清放置好,马明启骑车去市集买吃的去了。马付清冲翁丽欣招招手,示意她坐近点,小声的说:
“闺女,我认识你;你是XX村,翁大可兄弟的闺女;你是一个好孩子,这几年你父母也多亏了你呀;哎,现在社会风气不好,老老少少都被那几张花花绿绿的纸蒙蔽了。老汉老了,求你件事,千万不要让启儿知道兰艳萍过的不好;听到没,还有她的联系方式,千万不能给启儿,拜托了”
“啊……大爷,您想多了吧?”
“老汉快80岁,什么事没有经历过,年轻的时候,也常常跟你们村的举殿叔,见面、唠嗑、听他讲故事;你们几个都是他垂青的孩子,都错不了。但是,错过了,就是错过了;谁都没回天之力。人呀,就算是小事也不能一错再错;何况是婚姻大事,对吧闺女?”
“哦,好吧,大爷,您放心,丽欣一定做到!”
“咳……咳;那我就放心了。”马付清一阵咳嗽,激动的、宽慰的、无牵无挂的笑容挂在了脸上。抬眼一看,马明启已经进院了,一边下车一边说:
“丽欣,今天我们喝一杯,老友重逢,很多话要聊聊。”
“哈哈,乐意奉陪。”
马明启先弄了一碗吃的一口一口的喂父亲,翁丽欣去井上刷洗了一摞碗,把马明启买来的食物一份份装入碗里。
马付清很快吃饱了,马明启拿毛巾给父亲搽了一把脸,洗了一下手,想吧父亲推到屋里休息。马付清摆摆手说:“今天高兴,不睡了,听你跟大侄女聊天。”
“大,您去睡吧;我们年轻人的事,您就不要参与了。”
“哎,马明启,这就不对了;我们十年未见,我跟大爷,还十几年,甚至二十年都没说话了呢;我们说的话,没什么要避讳人的,你说是不?况且是你的亲生父亲,有什么听不得的,你就让老人家在这听好了。”
马明启听到翁丽欣的一番言论,不情不愿的放下老父亲。先给马付清也倒了半一碗酒放好。把剩下的酒一分为二,倒在自己门前和翁丽欣门前的碗里。
“马明启,我可是女生,你不安好心吧你,想一下子灌死我呀?”
马明启闻言,端起自己门前的酒碗,仰起脖子一口气灌下;又把翁丽欣门前的酒,呈细水长流状,慢慢的倒入碗中,一边倒一边说“女生,哼,是的,你是女生;你是不能跟我一样喝,看好了,你什么时候说停,我就停,绝对听从指挥。”
眼看着端起的酒像春三月屋檐下的细小水流,细细的,飘忽着落入马明启的碗中;翁丽欣突然想到“千杯少,拿酒对知音”就喊了一下“好,放下吧。”
“丽欣,如果你还是一个上学的女生;那么艳萍就还是长发飘飘,待字闺阁未婚女,如果是这样,你说,我是不是还有机会?”
“马—明—启”翁丽欣提高声音,一字一顿的说“这还没喝呢,你就醉了?到底是请我喝酒呢,还是想从我这里打探军情呢?”
“哈哈,你们几个,一个个都是人精;兰艳萍对我的防范,不但从那次离别之后再没见面,就连想知道她过的怎么样,她的亲人,朋友都能守口如瓶;十年不见的你,我以为是我唯一的突破口,看样子,我又错了。”
“马明启,咱清醒点,都是有孩子老婆的人了,不要再惦记别人的妻子,好不好?”
“丽欣,你不懂我的心;你们一帆风顺的,跟自己所爱的人,顺利结婚生活的人;根本不懂喜欢一个人,竟然活生生的,天上地下一般的无音无信,是多么痛苦的事情。”
“那,你想咋的?”
“给我她的电话,给我讲讲她生活的好不好?”
“马明启,这就是你的不对了;不论她过的好不好,都跟你无关;你想要她的电话,更是没门。如果你真喜欢她,干嘛还去打扰她的平淡的,岁月静好的生活?”
“丽欣,我不瞒你说,就算你不给我;这次,我是铁了心的,趁在老家的机会,我会推着我的老父亲,一个个的问……”
马付清听到这里,感觉事情严重,万不可因为自己,让傻孩子办出傻事,想到这里,马付清咳嗽着说:“咳……咳,启儿,我想你娘了;让她回来吧。”
“上周不是刚回来过吗?”
“想了,就是想了,不记得什么时候回来过。”
“好,好,马上打电话,让凤莲带她回来。”
原来,两年前马付清得了中风,家里几个孩子不管不顾;离家十几年的马明启知道了,停下一切手头的事情,回家侍奉老父亲;但,城里一摊子事,很需要一个人帮忙照看一下;就算什么都不会,有一个人就好。按马明启的意思,是让周凤莲招一个帮工;马明启妈妈听到了,非要去帮忙,说自己想到城里看看。于是,周凤莲开车带走了婆婆,不过一月半月的,婆媳两个会回来一次;最后一次的回来,刚刚过去一个星期。
马明启又开了一瓶酒,翁丽欣拦住不让喝;马付清摆摆手,示意翁丽欣坐下,给马明启说“启儿,今天老爹陪你喝个够,来,把爹的酒喂爹喝了。”
马明启捧起父亲的酒碗,一点点喂父亲喝下;马付清还让倒上,而且非要让倒满。父子都倒满了,马付清又让碰杯,爷俩一齐干了;这时候门口有女人张望,马付清大声骂道:“不懂规矩的娘们,既然你们眼里只有儿孙,没有爹娘,还像狗一样的趴着门缝看什么,都给我滚。”
也许是听到了老爷子的骂声,也许是翁丽欣的到来,村里好事者在门口越聚越多;马付清索性对着门外骂了起来“你们这些看热闹的听着,你们一个个都养着儿,育着女;空闲了,找个没人的地方,好好拍拍自己的良心,想想你们怎么对待的公婆,又是怎么对待的亲父母;你们这些畜生不如的东西,也配做人嘛?一个个公婆被逼的无家可归,一双双辛苦的大半辈子,做牛做马的我们,就因为没有生几个闺女,就没人疼,没人爱;看看十里八村,有几个父母住上了高楼大厦,又有多少父母猪狗不如……”
翁丽欣听着听着,心中酸楚,越听越不是滋味。站起来,抱住马付清,劝说到:“大爷,不要骂了,您累了,休息一下吧。”马明启无奈的、朦胧的苦笑着,说道“丽欣,让你见笑了;不过你放心,你给你的好朋友带话,我马明启是男人,也绝对是一个孝顺的儿子,只要有我在,天,永远在上边。”
一次十年未见的重逢,不欢而散;翁丽欣的心情无比沉重,无比沧桑。记的小时候,马明启兄弟五个,是方圆几里团结友爱的兄弟,玉举殿爷爷还曾经说,他们是兄友弟恭的典范;为什么二十年时间,人心,能发生这么大的变化?难道,那一张张毛爷爷,比亲父母,亲兄弟都亲?
然后,相对重逢的不欢而散,更令人吃惊、痛心、难过的事,在三天之后发生了;马付清,自杀了!在夜深人静的时候,躺在床上,安静的走了。但,满嘴的农药味。马明启震惊了,老父亲在自己的眼皮底下,在母亲,妻子都在家的情况下,谁给了他农药?又是谁喂给他吃的?马明启震怒了,审问母亲,殴打妻子;然后非要报案,被他母亲死死拉住了。马明启母亲以死威胁,让他息事宁人,快点办事,办完返城。
听到了马付清的噩耗,兰新海千里迢迢的赶了回来。原来,五年的留学生涯,五年的海外漂泊,兰新海还是一心牵挂着母亲和她。于是在听说郝玉宁发生了这么大的变故之后,就毫不犹豫的办理了回归手续。回国后,兰新海在B市找到了工作,B市在祖国的鸡背部分,离M县有几千里吧。马明启是他最好的朋友;听到好朋友父亲去世的消息,他知道十分孝顺的马明启,一定是最需要安慰、陪伴的时候。好友相见,抱头痛哭;哭完之后,大家商议,马付清的后事,一切有兰新海做主。给马付清买了B镇最好的棺椁,放置堂屋,棺椁连同房子;马明启不听任何人的劝告,一把火,一齐烧了。熊熊的烈火倾诉着对逝者的怀念;更诉说着马明启对兄弟们,只顾小家,在父亲生前,不来看一眼的愤怒。
烧完后,答谢了乡里乡亲;马明启一家捧了父亲的骨灰,带着母亲、妻子、儿女回归Z市,继续他的打工生涯。这个时候的马明启,已经从小工、大工、工长、升到经理了。因为听了马明启的心里话,听了马明启有关父亲之死的质疑;兰新海心灵震动了,一方面感叹马明启的孝心可贺;一方面对父爱的伟大落泪。回到自己久别的故乡,兰新海走在自己每一寸都熟悉的热土上,从凌晨漫步到大天老明,脚踏着他和郝玉宁曾经双双走过的路,回想十年来自己的阅人无数,挥不去的,仍然是郝玉宁的身影;他坐在和郝玉宁曾经爱恋深沟,忍不住哭了起来。脑海中响起马明启的话语:
“我大因我而死,前几天见到翁丽欣,我没有控制住自己,当着我大,我打听了艳萍的事。最最不该说的,就是丽欣拒绝给我透漏艳萍的信息,我竟信誓旦旦的说‘我会推着我的老父亲,一个个的问……’”
“也许自己的娘,也会为我的幸福包容一切吧。”兰新海的脑海里,突然冒出了这么一种想法“我和玉宁现在都单身,娘一定会为了我的幸福,不计前嫌,大大方方的接受玉宁的。”就在这个时候,兰新海猛然想起了一次母子聊天的内容。那是他出国前的事了,一次谈到婚姻,他母亲曾十分惋惜的说:“如果不是家里矛盾,你娶了玉宁多好;哎……如果她现在还没有结婚,我都想拉下老脸,提你求亲了……玉宁是个好孩子”。
想到这里,兰新海带泪的脸上出现了笑容。心想:“那个时候郝玉宁与高怀远已经结婚生子,娘的话也就是过耳之风。现在看来,一个寡妇一个单身,只要我们同意,娘一定不会阻拦的。”想到这里,兰新海站了起来,搽了一把脸,迎着初升的太阳,欢快的向家里走去。要知兰新海能否如愿以偿,他和郝玉宁是否能再续前缘,请看下回:深情在真心存心声袒露,贫困日多牵绊不能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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