团子死了
团子是一只宠物狗,一年前,孩子爸爸有一天抱着他丢在客厅,“朋友家的狗生了一窝小狗崽,养不过来,我领了一只回来,给儿子养。”丢下一句话,也不等我们的答应。我和孩子给他取了个名字,叫“团子”,希望两个人精心把它养大的时候,爸爸也能够回来,一家人好好团圆。
2020年的春节,想着孩子要中考了,回家过年的话,亲戚来来往往,分神,亲戚来了,也得窜个门什么的,费时,倒不如,留下来,在上海,好好复习功课,备战中考。
不曾想疫情突如其来的来了,开学时间推迟了再推迟,慢慢地调成了网课,原本开着的门,慢慢地半掩着了。
团子连带着居住的笼从客厅搬到了阳台,一日两次喂养与每日的外出任务孩子也接了下来,某一日半夜时分忽闻得团子凄婉的哀嚎,半睡半醒中心里一阵紧缩,没来得及多想,翻了个身睡着了。
次日,发现阳台上的团子已经没了呼吸,一询问,已经很久没喂养,团子死了。得知休息的爸爸,冲进门,给了孩子几个耳光,然后写下一张父子关系断绝书,扬长而去。同时丢下一句:没有可能了。
没有可能了,九年了,孩子得到最后的关怀与父爱仅为一张断绝书?
团子死了,孩子的心也开始关闭。
我也想死
团子死了,疫情也结束了,学校发来了返校开学的通知。
收到通知,孩子说:你去学校跟校长沟通,我想在家学习,直接参加中考。校长说:没有这样的先例,要么来学校就读正常参加中考,要么休学一年再说吧!
第一天,没去学校,将自己反锁在房间,任我敲门,说干了喉咙,门紧闭着。
第二天,没去学校,房门依然紧闭着,我站在门外,说着说着,劝着劝着,泪水流了满面。他的心也柔软了一些,终于开了门,接过去我准备好的饭菜,往桌上一放:我自学,参加中考,你跟狗屁校长去沟通,沟通不下来,老子不上学!
第三天,门又闭上了,敲门不应,呼唤无声,站在门外的我,细数与他两人九年时间的点点滴滴,声音哑了,泪也干了,只求他放下心中的痛,去学校上学。
同样的方法用不了二次,这一次他不但没有受到触动,趁我不备的时候突然开了门,我一下子倒了下去,重重地摔在地上,撑在地上的右手一下子肿了起来。而已经动了怒气的孩子冲了出去将电视机、冰箱、电子秤等所有可以破坏的电器一一砸了个精光。
泄完气返回房间用手一推,一个失重,我从房间直接摔了两米开外的客厅里。内心的恐惧与身体的疼痛已经使我失去了所有的思考力与处理能力。我就静静地看着他继续扫荡着他自己房间的东西,电脑、电视机、连自己睡得床也没有放过,所有东西变成了碎片,连学习的书也变成了一张张飘散在空气里的怨气。
你不要再讲话了,信不信我死给你看?
那一刻,我突然觉得自己九年的坚持没有任何的意义,一个声音喊着我:来吧,到另一个世界来找我,我陪着你。我知道那是母亲的声音,她已经离开这个世界五年时间了。在今天她却要来带我离开了。
在那一瞬间,我对所有的人、所有的事已然失去了信心与动力。
含着泪,忍着痛,看着满地狼藉的房间。脑子一片空白,一边思索着自己要如何结束这苦难而又毫无意义的一生呢?
一只狗死了还有人来收个尸,鸣个不平,如果我走了,谁会最高兴呢?谁又会最悲伤呢?对,父亲,我那远在家乡的老父亲,还有我的小弟。我怎么可以就此而去呢?
如果说我想放弃自己的话,那一定是我还没有真正弄明白活着的意义是什么?遇到一点困难算什么?孩子未成年,他的怒气会消解的,只是需要一个出口而已。
死是每个人最后的归宿,尚在旅途,念头可有,行为可弃。
一边收拾着残局,一片思索着如何让孩子去学校上学,正常参加2020年的中考。
自己已经无法对他施加影响了,缕一缕,他最信任的年级主任,兴许可以说动他。
她是他曾经的班主任,是数学老师,曾经单独辅导过他。在所有的老师里面唯独听到他对她夸赞过。
电话接通的时候,主任很吃惊,也满口答应要来家里劝服他。
我喜极而泣。
她来得时候,他紧闭着门在房间,半天不肯出来,主任费了很久的时候让他到了客厅,一点一点的松动了他心中的痛,他终于趴在茶几上痛哭了起来,答应次日去学校上学。
志愿高中
每天清晨出门,坐上公交车,10路转4路;每天下午五点半,4路转10路,上车睡觉,下了车来到教室依然睡觉。
班主任说:不敢管了,他会发火。我说:那你就让他睡吧,能够参加中考就好。
待他回到家,缓和了几天之后,某一天,看着彼此情绪都挺稳定,心情不错的时候:“剩下两个月就要中考了,我们在学校不睡觉,晚上早点睡,努力这两个月?”“这些东西都已经讲过了,老是重复没有意义,不睡觉做什么?”回答得振振有词,合情合理,无法反驳。
次日电话,班主任说:他算是要废了,测验分数一次比一次少,这初三从第一学期睡到第二学期,好好地一个孩子,自己要把自己的前途给耽误了。
心里着急,却无计可施。如果再处理不好,来个釜底抽薪,不去上学,参加不了中考,不是失去了所有的希望吗?
该说得话还是要说:不管你在学校是因为什么原因睡觉,我还是希望你能够努力,不让自己后悔,如果考不上高中,直接学门技术就业也蛮好,只要你自己喜欢、接受就好。
他不反驳,只是有点伤心地说:你就怎么瞧不起我,觉得我考不上高中吗?
无言以对,无可反驳。
只能让事实说话。
这个等待的过程却是极其漫长的。
中考结束的时候,问他考得怎么样,他说:没感觉,考个高中应该是没什么问题。
轮到填写志愿的时候,跟他商量,为保险起见,除了普高志愿,也选几个中职专业,做个备选。
眼睛一瞪,声音突地提到最高分贝:如果你填写了中职学校,我就算考上了高中,我也不去了。
所有小孩之所以能够威胁到自己最亲的人是因为他心中知道那个人是会遂了他的愿的。
志愿是需要他签字的,不满足他的意愿,他能够做出撕毁的动作。
分数与出路
志愿交了上去。等待分数的整个暑假,孩子没有出过家门。每一天只在吃饭的时候出来见个面,也不跟我说话。
有时候我忙得没有时间,他只会打个电话:叫外卖。有时候协商:发个红包,你出去吃?不去两个字特别干脆。
等待分数的过程是特别痛苦的,无数次半夜醒来:如果没有考上高中,可以复读吗?次年的中考规则全部改了,也是特别的难的吧?据说也没有复读的政策了。那可以帮他想到什么办法呢?去学门什么技术呢?可是学技术都是职业中专呀,这个志愿没有填写,要真没有考上怎么办呢?
看到他心情好的时候,故意问他:如果高中没有考上,你有什么想法?“你想办法让我复读”回答得倒是思路清晰。
为什么一定要上高中?高中可以上大学呀!
中专也可以考大学。我想上个好一点的大学。
什么叫好一点的大学?至少这个大学在上海!
等待着等待着,灵魂的不安在夏日的炙烤下四处飘荡,现在想想:真是所有的幸或不幸都是你自己所定义与选择的结果。
分数出来那天,恰好是周末,我一早出了门。
在傍晚快六点的时候,接到他的电话,溢满了稚嫩的满足:我感觉可以考上我想上的高中。分数比去年分数线高了十多分呢!
我握着电话的手不禁抖动了一下:恭喜你!不管怎么样可以上高中了。
所有的焦虑在那一瞬间全部释然,我的期望就是:孩子你可以有个高中上。
分数线出来是分数出来一个星期后,离他想上的高中差了3分,他有点气馁,却并不伤心,还调侃说:我睡了一年,不照样考上了高中吗?你急什么呢?
如果你这一年都在努力的话,你想要上的高中会落榜吗?
他低下头,一言不发,悄悄地掩上房门,不再跟我说话。
高中是一条出路,而这争取的过程更是一部折子戏,回头想来,对彼此都是一个成长的门槛。2020年,感恩生命与你我的坚持与回归。
https://www.jianshu.com/c/6929b5a1a381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