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忆两只小乌龟

有两只小乌龟，时常从记忆深处浮现出来，萦绕于心头，一次次唤醒那深埋于心底的歉疚！

八年前，老公应女儿的要求在天桥上买回了两只小乌龟，是两只极普通的中国龟。如鸡蛋般大小，棕褐色的壳裂成一块一块的，瞪着圆溜溜的绿豆眼四处张望着，憨厚可爱！

有一只明显偏大一些，刚开始被安排在一起生活时，他们并不能和平共处，大的那只仗着自己身强力壮经常欺负那只小的。有一次他们打架，大的咬伤了小的一只后腿，只好把他们分开来喂养。半个月后，当小的伤口完全愈合后又被从新放回一起时，他们就不再打架了。

龟缸是双层的，他们好像是协商好了一样，大的那只时常呆在上面一层，上面那层是没有水的，小的那只却总是呆在下面，常常把自己隐藏在水下面的某个角落。

刚到我们家时，他们沉着冷静，总是一动不动的呆着，给他们喂食时也毫不理采，从来看不到他们半点动静，也看不到他们吃东西，但过几个小时再观察时却发现食物少了些许亦或全部不见了。

大概一个多月以后，再给他们喂食时，他们已经有所响应了，圆睁着绿豆似的小眼睛，认真打量四周，确定没有危险后就开始吃起来。女儿会趁他们全神贯注地吃饭时用小食指轻触一下他们的头，他们就会把头完全缩到壳里，半天没有动静。

等我们渐渐熟悉起来后，女儿经常会拿出其中的一只放在地板上逗着玩。他总是先一动不动地观察一下，确定安全后就开始逃亡计划。四脚不停地动着快速往前爬，可是因为他身上有水，就只能在原地打着滑。女儿会用抹布擦去地板上和他身上的水，再把他放在地板上。他会先静静地呆会儿，接着迅速往前爬，爬了一段时间后，又停下来观察一下再快速往前爬，循环往复，乐此不疲。

有时，女儿会直接把他翻过来放在地板上，他先把头和四脚缩在壳里安静呆一会儿，接着就伸出四腿不停地挣扎，发现没什么作用后就会把脖子伸长，用头使劲顶着地板，这时他的整个身子就会在地板上转着圈，象一个陀螺，我和女儿会在一旁悻悻地笑个不停。他并不轻易放弃，转累了歇会儿后还会接着用头顶着地接着转圈，能一连折腾几个小时，偶尔也会真的翻转过来。

在我们家生活了几年后，只要有人立在龟缸前，他们就会立马欢喜的争先恐后的爬过来，四脚贴着龟缸站着，摇晃着头表示着欢乐，有时没站稳不小心向后仰倒下去，他们会立刻翻转过来再次欢快地用四脚贴着龟缸站着。当把手指隔着玻璃放在他的嘴旁，他会张大嘴巴做出吞咬状。有时，真的把手指伸到缸里放到他的嘴旁，他就会真的张开嘴咬着，一咬一松就那么咬着玩，一点也不使劲，当把手往回抽时，他就会主动张开嘴放开手指，再伸过去他就会再次咬上。

我和女儿经常会带着小桶小网到植物园的河里捞小鱼，捞到小鱼回家放到龟缸里。这时，是小乌龟们最忙碌的时候，他们不分昼夜地追逐着小鱼。

龟缸虽然不大，但追赶小鱼也没那么容易，因为缸底放着许多奇形怪状的小石头，都是女儿在路上或公园里捡回来的，还有一些女儿在海边捡回来的贝壳，所以小鱼们总能轻易把自己隐藏的很好。晚上熄灯后躺在床上，还能听到小乌龟追逐小鱼时石头和水碰撞的响动声。女儿此时会说，小乌龟真贪吃，这么晚还不睡觉，还在追小鱼呢！此时，我们会同时露出会心的微笑，一种淡淡的幸福就在寂静的暗夜中流动开来！

有一次，女儿对我说：妈妈，我感觉乌龟的家太小了，她应该在大河里，天天被关在这里会不会不快乐啊？

我说：要不，我们把他们放走吧！就放在植物园的小河里。

女儿想了想又说：万一他们想我，在回来找我的路上被别人抓走吃掉怎么办啊？

我说：那我们还是不要放他们走吧！我们就这样好好的养着他们，乌龟的寿命很长的，至少能活几百年呢！等我老了死了，他们还会陪伴着你的。

女儿说：等我老了，我就让我的宝宝照顾他们。

我和女儿相约以后要更好的照顾他们，就这样一直生活在一起。

去年暑假的一天，天气特别好，心情也出奇的好，音乐声开的大大的，干完家务后帮小乌龟换好了水。突然决定把他们放到太阳下晒一会儿，晒太阳可以杀菌补钙，更有利于他们的健康成长！此时，女儿的一个同班同学过来找她玩，眼看午饭时间快到了。我就开始忙着摘菜做饭，等吃完饭同学回家时，已经是下午两点多了。

我突然想到了小乌龟，心里感觉有些不妙，远远的看过去，他们的脖子伸的特别长，四肢也都完全撑开了，以前从没有见过他们这样。我快步走过去抱起龟缸往回走，玻璃龟缸烫得手生疼。两只小乌龟一动不动地趴在上面的那层，眼睛瞪得大大的，我拿起一只，龟壳特别烫，用手动了动他的头他的前爪，还是像平时一样软软的，但一点反应也没有。心里冒出一个念头：死了？不，不可能，乌龟能活好几百岁呢！不会这么轻易死去的。

我坚信他们肯定是中暑暂时昏迷，于是百度乌龟中暑后的各种处理方法。我先用凉水浸泡他们的身体，同时把他们的鼻孔露出水面，半小时左右换一次水。偶尔把他们的头按到水下，水面就会露出几个小水泡，我欣喜的认为这是他们呼吸的气泡，他们很快就会苏醒过来的。就这样在希望中来来回回的换了几个小时的水，龟龟们却毫无苏醒的迹象，心绪就开始慌乱起来了！

女儿刚开始时有点伤心，现在已经正常游戏看书了，我此时的心却是空空荡荡的，不知道如何是好。我把家里能找到的零食全部找了出来，狼吞虎咽的吃完，感觉还是不对劲。一个人的心里装不下这么大的痛，我需要找个人好好叨叨一下。在这样喧嚣忙碌的社会中，谁会关心两只小乌龟的死活呢？我必须找个懂我的人。于是，我在微信上给我最好的闺蜜留言：有空吗？我想找你聊聊天。我不想直接打电话过去，如果她有事如果她正忙，她是不会有耐心听我讲完关于两只小乌龟的事情的。我一定要完完全全的讲出来才行。等了好长时间，一丝丝的回应也没有。

我斜靠在椅背上，就那么呆呆的坐着。想着龟龟们在热日炙烤下渡过的那几个小时，他们分分秒秒都在痛苦中挣扎，他们是多么期盼我的出现，他们要在热日下诅咒我责怪我多少次才会被活活的晒死。我真真切切地感受着他们的痛苦，内心一阵阵的疼痛！

我的心里真的装不下这么大的痛，于是我在一个平时聊天的QQ群中开始叨叨。不时有网友表示同情理解。有一个网友发来信息：我理解你，毕竟这么多年，有感情了。你别难过了，你们缘分已尽。

缘分已尽？我第一次感受到了这个词的沉重，上一秒还在一起嘻戏玩笑，下一秒却已阴阳两隔。一看到这个词，我的泪水再也不满于在眼眶中徘徊，它们义无反顾地夺眶而出，一发不可收拾。痛痛快快地哭了一场，心里舒坦多了。

虽然知道他们没有什么苏醒的希望了，内心深处还是期待着他们的醒来。第二天依然反反复复的换水。第三天清晨起床，第一件事还是先看看乌龟醒过来没有，内心期待着奇迹的出现。此时，他们的四条腿已经微微的肿胀开来，身体上也散发出一股异味，我知道彻底没有希望了。

我和女儿商量把她埋葬在植物园河边的一棵大树下。女儿表示欣然同意。我把小乌龟装在一个塑料袋里，并找出了平时栽花用的小铲子准备出发。此时，我的腿脚却不听使唤了，一步也漫不开。我还是不舍他们就这样从我们身边消失，心生贪念，我决定把他们的壳留下来，让他们的壳接着陪伴着我们。于是开始百度，一步步的按网上的方法，取出壳，风干一周，并用亮甲油把他们涂得明光锃亮的。但他们的壳并没有像原先想的那样摆放在电脑桌上，而是深深的藏于抽屉下面。

如果龟龟们也有灵魂，他们是否会责怪我：不但没能照顾好他们，死后还不肯给他们留下一个全尸呢？

女儿课外班的附近，有个花鸟鱼虫市场，每次只要有空余时间都会进去转转，每当看到那些活泼嘻戏的乌龟们，就会想起我的那两只小乌龟。也曾想过再买两只回家养养，但始终鼓不起勇气，家里的玻璃龟缸依然摆放在原来的位置，缸底依然凌乱着那些形状各异的小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