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宅是爷爷奶奶生前住的老房子，我想我会无数次从生活的点滴中突然回忆到他们……
10岁那年，爷爷去世。知道这个消息的我那时是小学放学，邻居阿姨替爸爸来接我，告诉我“你爷爷没了”。那个瞬间，我是懵的，眼泪却很迅速又温热的淌下，我盯着远处小学的垃圾房——早上来上学的时候我还跟爷爷说再见，去了学校做了值日去垃圾房倒了垃圾，爷爷怎么就走了呢！
高一那年暑假，7月12日早上，紧闭了一个星期眼睛的奶奶突然“回光返照”，那双混沌的眼睛啊最终在我的泪光中永远的闭上了。视线模糊，耳边是大伯记住奶奶死亡时间的声音、是爸爸的哭喊声、是三哥匆忙下楼的脚步声……我回头跟三哥说:“三哥，我们没有阿婆了……”回应我的是三哥的沉默，是他眼角的疲惫、眼里的泪花和不愿相信的震惊。
殡仪馆我去过两次，一次是10岁，那时尚不懂事，记忆模糊，只记得自己难过却在爸爸给亲戚众人发饮料糖果的时候我给自己挑了瓶茉莉蜜茶和一把糖果；第二次是高一暑假，一路上我都在哭泣，趴在奶奶的棺木上沉睡不愿醒来。在祭奠大堂祭奠时，我凝视着奶奶的遗像——妈妈说奶奶的遗像照得很好看，妈妈也说奶奶的仪容像是她只是睡着了一样，我像是大梦初醒，这样的环境这么陌生，我蹲在高高矮矮的人群中泣不成声。三哥走在我身后，拉我起来，哽咽:“起来，看阿婆最后一面。”
工作人员要把奶奶推走，爸爸跪着拉住车，哭着喊:“妈，你别走啊，让我每天下班回来看到你也好啊，妈……”我知道，虽然奶奶因为痴呆经常不懂事气到爸爸，但毕竟还是爱啊!那次，爸爸没有发饮品和糖果，他的哥哥们去了，我也没有主动去拿。
今天三哥婚礼结束，最后自家人聚在一起吃的一顿饭前我认真注意到小沟渠那边的老宅，我是有多久没去过了。
老宅旁的菜地
锈迹斑斑的井盖，青苔斑驳的井边，依然光滑却已白里泛黄的墙面……
初中的时候，老宅前的菜地杂草长得特别快，奶奶还来不及除掉，我就躺在杂草里欣赏天空，那时候就发现站着仰望到的天空跟躺着感受到的是不一样的，躺着的时候那蓝天仿佛要把你吸进去一样。我记得有一次我吃完一根大布丁，随手留着那根小木棒，然后看见了一场猫鸟大战，看到小麻雀最终失败，我从猫口中夺回小麻雀尸体埋在树下，把小木棒当墓碑立在那边，转角却发现一窝小猫咪……那天回去把这件事写在语文作业日记里，写了整整两千字，语文老师盛老师删减了冗杂部分表扬我说这是一篇有意思的散文。一段时间后，小木棒早已不见，但我发现那棵树下长了棵小草，天真快乐地以为那是那只小麻雀化身成的，虽然树下的杂草也很多。
埋小麻雀的那棵树
埋小麻雀的那棵树有些年纪了，当我的身高稍过它的叉时我开始挑战它——徒手爬树，当然结果是因为身高问题而失败，但挑战没有告终。我借助凳子趴了上去，欣赏完“树上美景”之后，却发现凳子早就被我晃荡的双脚踢倒了，不敢下，于是我开始喊:“阿婆!阿婆!”奶奶从后门出现，她也不高，但我安然无恙的下了树。
竹园
老宅后院有一个小小的方形水塘，周长大概40米，水塘边上是满满的竹子，形成一个竹园。
夏天的时候，竹园是最好的乘凉地方，奶奶会躺在躺椅上睡午觉，我和三哥就在竹园里钓水塘里的小龙虾。我不敢碰蚯蚓，三哥就让我刨土，他来捡蚯蚓，再穿在铁丝圈上，三哥钓出来我在后面抓在地上的小龙虾进水盆。奶奶一个午睡的时间我俩收获就颇多，然后等奶奶醒过来给我们煮着吃。
后来水塘里的小龙虾不知为何渐渐少了，但我跟三哥还是喜欢在竹林里玩，三哥索性在几根竹子上挂起两张网，我们就在里面乘凉、聊天、睡觉。眼里是密密麻麻的竹叶，偶尔漏进的阳光和闪出的蓝天白云，耳里是风进竹园的声音和奶奶跟我们聊的天，那时的时光无虑更惬意。
竹园中的两棵树
照片里的两棵笔直的树是有故事的树，我的第一个秋千诞生于它俩之间。一根麻绳的两头牢牢系在两棵树上，我就在上面荡来荡去。麻绳勒得肉疼我就在老宅里寻宝似得找来一块木板就这么放在上面，没有固定的后果就是我狠狠地从秋千的木板上滑着摔了下去。又是一场嚎啕大哭。我想奶奶是花了很大的功夫的，第二天我发现那块木板牢牢地“放”在了麻绳上面，木板上还有软软的海绵和布。于是奶奶的孙女又开心的在秋千上荡来荡去，一脚蹬在老宅的白墙上就荡得更高了。今天看去，那墙上的脚印已经不见了，是奶奶怕想我带走了吧……
奶奶的门
奶奶生前的痴呆导致她经常忘了钥匙在哪里，于是她喊我帮我她开门。我在家的时候会帮她花很久去割断锁，后来我不在家，家里也没人的时候她会自己去折腾，就直接把门框上的那根门搭折腾下来，进了家门，再等我回去帮她。那时候的奶奶也还知道等我……
三哥结婚，喜糖里有喔喔和佳佳奶糖，我一眼就认出来了，那是大哥，三哥和我都小的时候，每次爷爷奶奶上街回来必给我们带的。一袋奶糖在桌上，分成三堆，我们兄妹仨一人一堆，超级开心。后来等我学会骑车，爸爸给我买了自行车后我就掐着时间想爷爷奶奶现在走到哪里啦?应该快到了吧？然后哼哧哼哧骑着小车去接他们手中的东西。
我把门上生了锈的铁圈抓在手心，推了一半的门又收回力气，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没有勇气去推开奶奶的门。爷爷奶奶，你们最疼爱的小孙子三哥结了婚啦！孙媳妇儿可好了，都对她赞不绝口呢，对你们的小孙女也好!爷爷奶奶，你们的小孙女可想你们了，你们怎么从来不来梦里见她呀……
网友评论